<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文／晴耕雨讀（原創(chuàng)）</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圖／晴耕雨讀（部分取于網(wǎng)絡）</span></p> <p class="ql-block"> “外公，我要吃春巔（即春菜，下同。）”。我四歲的外孫女小棉花用勺子指著飯桌上那碗雞蛋炒香椿，拖長著稚氣聲音不停地叫著。我趕緊舀了一勺春菜放進她碗里。棉花寶寶一邊大口的吃著香氣四溢的春菜，一邊扭頭對我說：“外公，春巔真好吃，你下次還給我買好多好多，好不好？”</p> <p class="ql-block"> 春巔，這兩個似乎平常的字眼，牽動了我頭腦里那張感情的風帆。外孫女的話，就像一付顯影劑，把小婼妹的形象，從我腦海的“膠片”上緩慢而清晰的顯現(xiàn)出來…….</p> <p class="ql-block"> 那是三十六年前（1985年）一個春天的早晨，我和幾個好友結(jié)伴去向往已久的黃果樹瀑布旅游，老式客車行駛在蜿蜒曲折、塵土飛揚的公路上。一路上，麥苗青青，菜花飄香，車窗外不時閃過一座座依山而筑、掩映在綠樹叢中的苗族、布依族山寨。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用石板蓋的房子，感覺很新鮮。</p> <p class="ql-block"> 四個多小時的路程在不知不覺中度過了。隨著一聲汽車喇叭歡快的長鳴，客車緩緩地駛進黃果樹車站。</p> <p class="ql-block"> 一下車，一群七八歲上下的孩子就圍上來了。從服飾可以看出，他們都是苗族、布依族小孩。</p> <p class="ql-block"> 每個小孩手里都拎著一提兜春巔。他們象一窩嗷嗷待哺的小鳥，拼命往前擠，一個個翹首墊腳，拿著春巔的手伸到我們的鼻子底下，爭先恐后地招呼：“買我的，買我的，叔叔，買我的嘛”。看著一張張渴望的小臉，我真想把他們的春巔都買下。</p> <p class="ql-block"> 突然，我看到人群后面站在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從她的頭發(fā)結(jié)和褲腳上那一圈圈藍白相間的花紋上，我知道她是苗族孩子。她又瘦又黑，有些發(fā)黃的頭發(fā)隨便打個結(jié)捆在頭頂，汗水從她那微寬的額頭上流下來，把黑紅色的臉上畫的一道一道的，小腳上穿著一雙露出大腳趾的破解放鞋。她的手里也拎著一提兜春巔。</p> <p class="ql-block"> 看樣子，由于她個矮力氣小，不能和那些比她大的孩子競爭，只能無奈的站在人群外“望人興嘆”。見我看他，慌忙裝出一個討好的笑臉。遽然，我心頭一酸，在城里，和她同年的孩子，還在媽媽的懷里撒嬌呢，可她卻早早地跳起了生活的重擔。</p> <p class="ql-block"> 我撥開眾人走到她面前：“多少錢一把”？</p><p class="ql-block"> “兩角。”她用稚嫩的童音回答?！斑@春巔是你自己采的嗎”？</p><p class="ql-block"> “嗯吶，是我自己上山采的，叔叔，我捆的把比他們的大，還在河里洗過了，不信你拿去看?！迸⑼ψ院赖膶ξ艺f。</p><p class="ql-block"> 我信手從她兜里拿出一把香椿，仔細看了看，確實捆得要大一些，且鮮嫩水靈，濃郁的香味直沁肺腑。</p><p class="ql-block"> “行，我要兩把?！迸奶岫道锾舫鰞砂演^大的給我。掏錢的時候，我問她“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呀？”“阿婼，大家都叫我小婼妹，我家住在龍家寨，喏，就是那里?！?她指著對面山腰云霧繚繞的一個寨子對我說。</p> <p class="ql-block"> 我掏出一張五毛的紙幣遞給她，女孩沒接，搖晃著頭為難地說“我沒錢找你，今天我還一把都沒賣呢?！?lt;/p><p class="ql-block"> “算了算了，不用找”我連忙說。小婼妹一時顯得手足無措，“那不行，那怎么行，我媽說，苗家人不能白要別人的東西?！彼龂肃榱艘粫?，又喃喃地說“叔叔，要不你再買一把吧，我少收你一角錢好嗎？”</p> <p class="ql-block"> 小婼妹誠懇的看著我，那雙憂郁的眼睛竟包含在那么多的內(nèi)容----憂慮、不安、期待和祈求……仿佛在問：你不會不要我的春巔的吧？</p><p class="ql-block"> 我的心像是被她的小手揪了一把，鼻子發(fā)酸，眼眶發(fā)潤，但我不敢掉下淚來，生怕那淚水會刺傷她的自尊心。我故意裝出一副不屑的樣子：“看你，看你，不就是一角錢嘛，沒關系的。”說完硬把錢塞在她手里，轉(zhuǎn)身就走了，走出老遠，回頭見她還在原地呆呆地看著我。</p> <p class="ql-block">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這兩把春巔陪伴我游覽了黃果樹大瀑布、陡坡塘瀑布、滴水灘瀑布天星橋等景區(qū)，每當休息時，我總是禁不住包里那兩把香椿，每當聞到那熟悉的香味時，耳邊就會想起小婼妹那稚嫩的童聲“叔叔，是我自己上山采的，我捆的把他們的大……”</p> <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中午，旅游行程結(jié)束，我們來到黃果樹車站，準備乘車回貴陽，看到離開車還有一段時間，我到車站旁的小販攤看看，準備買個蠟染小包回家給女兒。正在挑選的時候，忽然感到有人在扯我的衣服。</p> <p class="ql-block"> 回頭一看，竟然是小婼妹，她快活得兩眼發(fā)光：“叔叔，給，我有了?！闭f著把一張皺巴巴一角紙幣塞進我手里。</p><p class="ql-block"> “啊，你——”，還沒等我說完，小婼妹像一只靈巧的小貓，一溜煙的鉆進人群不見了。</p><p class="ql-block"> 久久的，我久久的凝望著手中的紙幣，似乎看見了苗家人那顆純純的心，那顆心是苗家人一代一代留下來的瑰寶，雖然樸實無華，卻獨具風采！</p> <p class="ql-block"> “外公，你也吃春巔呀”，外孫女的聲音把我從往事中拉回，回頭一看。外孫女正把一勺春巔放進我碗里，立刻，我的面前蕩漾起陣陣香椿的馥郁清香，香味是那樣的雋永、悠長……</p> <p class="ql-block"> 小婼妹，你現(xiàn)在在哪里，過得還好嗎？</p> <p class="ql-block"> 本文修改自本人八十年代大學時寫的一篇作文。</p><p class="ql-block"> 晴耕雨讀</p><p class="ql-block"> 2021.5.于貴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