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趁我不注意，春天竟然偷偷地溜走了！</p><p class="ql-block">好在還有初夏。初夏之美，并不亞于春天。</p><p class="ql-block">春天就像人類的童年，天真爛漫，赤子之心，卻總是差一點成熟的味道。</p><p class="ql-block">而初夏就像人類的青春期，將熟未熟，既有未經風雨的清純，也有完備形態(tài)之美，一切都是那么清新脫俗，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止我一個人有這樣的看法，群里一提，紛紛響應，說明這是大家的共識。于是，收拾心情，安排時間，找好車輛，背上行囊，出發(fā)！</p> <p class="ql-block">去哪里好呢？其實，該問題只有一個答案：在這個季節(jié)，臨汾最美的地方就是從古縣寬平到霍州楊家莊水庫的霍岳古道。它成為公認“最美”，應該是臨汾探索俱樂部領隊楊榮先生的功勞。在楊榮先生筆下，好幾塊”歐式大草坪“是這條古道最大的亮點。我想了一下，這條路線的優(yōu)點如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一，植被好，爬升小，幾乎全程林道。作為晉北人，想著家鄉(xiāng)那些光禿禿的山，眼前郁郁蔥蔥的太岳山，光是看一眼就是享受了。再加上爬升小，適合大多數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二，全程都有小溪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路程是在潺潺的溪水旁行走，給聽覺和視覺都帶來了享受。最重要的是，它提供了水源，徒步露營的福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三，就是楊榮先生提到的“歐式大草坪”。有大有小，沒有標準的話，到底有幾塊是數不清的。但可以確定的是，這些草坪都極美，到了5月，野花盛開，挨著小溪，極適合做露營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四，作為古道，這條路線還擁有豐富的人文歷史底蘊。橫穿太岳山便可從古縣到霍州，沿路分布著若干小村莊，上安頭甚至還有人居?。恢型镜狞S粱上仍然保存著當年日軍修建的碉堡遺跡，充分說明了這條古道的重要性，因為從那里向北便可抵達沁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最后，便是它的可接近性。從臨汾到古縣寬平，2.5小時的車程，從霍州楊家莊水庫回臨汾，1.5小時的車程。作為從臨汾出發(fā)的單日線路，這個路程是非常完美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總之，作為一條徒步線路，這條古道不僅風景優(yōu)美，藍天白云、森林小溪、綠草野花，一樣不缺，而且富有歷史人文底蘊，自然村落、歷史遺跡樣樣俱全，再加上車程合適，這就是太岳山最美小徑：寬平穿越楊家莊水庫。</p> <p class="ql-block">俗話說，事不過三，勸人們不要反復做一件事，否則自己會膩，別人會煩。但是，這些“俗話”往往還有相反的說法，例如，“三顧茅廬”不是傳為歷史佳話嗎？“三打白骨精”“三打祝家莊”不是經典橋段嗎？甚至還有“四渡赤水”“七戰(zhàn)七捷”等，都說明一個問題，即“三”不是什么問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是第三次完整地走這條古道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一次是2017年國慶（<a href="http://www.h-ceramic.com.cn/12s9yq16?share_from=self" rel="noopener noreferrer" target="_blank" style="background-color: rgb(255, 255, 255); font-size: 18px;">寬平徒步穿越楊家莊圖記（2017年10月2日）</a>），第二次是2018年5月帶讀書會學生（<a href="http://www.h-ceramic.com.cn/1cxtrsvf?share_from=self" rel="noopener noreferrer" target="_blank" style="background-color: rgb(255, 255, 255); font-size: 18px;">春秋讀書會第二次戶外素拓活動――徒步太岳山（2018年5月20日，寬平―楊家莊）</a>）。</p><p class="ql-block">另外，還有若干次走半截以及一次騎行穿越（<a href="http://www.h-ceramic.com.cn/lqbff8s?share_from=self" rel="noopener noreferrer" target="_blank" style="background-color: rgb(255, 255, 255); font-size: 18px;">騎著、美著、崩潰著――太岳山最美林道騎行穿越圖記</a>）。</p><p class="ql-block">然而，奇妙的是，到現在為止，我仍未審美疲勞，每年走上兩趟都不會有什么問題。</p> <p class="ql-block">初夏時節(jié)來走這條古道，一半的理由是看花。5月的太岳山，相當于城里的4月，各種花草樹木都到了花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三年前的5月，我?guī)ёx書會師生走的時候，對紅砂嶺以及上安頭前面開滿了小黃花的草坪印象深刻，念念不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這次來，太岳山的花期仍然是如約而至。除了蒲公英的花期已過，其他的野花都在怒放，包括但不限于鈍萼附地菜，長裂苦苣菜、西南鳶尾、委陵菜、白屈菜、無距耬斗菜、毛茛、虞美人、草莓花、地黃花、海棠花、大丁草等，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5月的太岳山是一座花園，大自然才是那個最好的園丁。一想到在家里煞費苦心擺弄花草卻對這座天然花園視而不見的那些人，就替他們感到惋惜；再看到城市里的那些個名為“xx花苑”“xx花園”“xx花城”“xx花都”的小區(qū)，就為他們感到尷尬。</p> <p class="ql-block">面對這樣的自然之美，我沒有任何抵抗力。即使相機很重，即使徒步很累，也做不到棄而不帶，因為只有相機才能在最大程度上記錄下這種無法描述的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反對兩種說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一種是說”美景記錄在大腦里，沒必要拍照“。這一說法忽略了人類的大腦并不是電腦硬盤，它會遺忘，會淡化，會混淆。只有拍下來，存在硬盤里，才能從直觀意義上持續(xù)地回味，找尋在現場時的感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二種是說“專心走路才能享受徒步的快樂，拍照會分心”。這一說法將徒步爬山的意義狹隘化了，徒步不僅是在山里的時光，也包括回到家之后的時光，欣賞照片、回味照片、交流心得、收拾裝備、研究路線，這不也是徒步的一部分嗎？</p> <p class="ql-block">我喜歡擁有業(yè)余愛好的人，喜歡沉醉于業(yè)余愛好的人，更喜歡能夠欣賞自然之美并記錄自然之美的人。因為一個愿意為了無功利的東西付出時間精力的人，多半是個善良的人，多半是個有趣的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這純屬個人偏見，很可能是錯誤的，而且有自我標榜之嫌（其實就是）。</p> <p class="ql-block">上面說到相機的好處，它有能力在最大程度上記錄自然之美。其實，它還有個好處，那就是單反相機的變焦功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感謝科學家們的工作，通過神奇的變焦和虛化功能，可以將所有無關雜物們都清除出鏡頭畫面，從而呈現出一個純凈的微觀世界。在這個世界里，沒有996，沒有家暴，沒有霸凌，沒有陰謀，沒有焦慮，沒有通貨膨脹，沒有新冠病毒，只有上天那些美麗的造物。</p> <p class="ql-block">從寬平到黃粱上，一直在山間密林里行走，眼前只有千姿百態(tài)的樹木和不知道累積了多少年的枯枝落葉。從黃粱上下來，陡然開闊，遠處的山巒突然現身，令人猝不及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紅砂嶺是太岳山深處的一塊山間小盆地。盆地四周，群山環(huán)抱，盆地中間，小溪潺潺，綠草如茵，隊友感嘆，這里是個世外桃源，我深以為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盆地中央有一片倒塌的房屋遺跡。這些房屋均由紅色或白色的河道石頭砌成，現在大多都已倒塌，石頭散落一地。令人好奇的是，這里原先有一個村子吧？這些房屋是什么時候開始有人居住的呢？他們又去了哪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牛兒們直愣愣地看著我，似乎在說：我們也不曉得！</p> <p class="ql-block">它們是在“爭奇斗艷”嗎？我覺得不是，只有家里的花才會那樣，山里的花兒都是各玩各的，它們不為誰開，也不為誰落，只是按照自己的規(guī)律枯榮而已。</p> 老樹新芽。 <p class="ql-block">這個地方值得說說。從這堆石頭來看，以前應該是一座房屋，不知道什么時候人走了，房子塌了，石頭散落一地。</p><p class="ql-block">又過了一陣子，在大概是房門處竟然長出一顆貌似是山茱萸的樹木，這顆樹盡管下部的枝條已然干枯，但上面仍然活著，它的生命隨著這個初夏的到來而復蘇、茂盛。</p><p class="ql-block">仿佛是為了給這顆老而彌堅的樹木助威，房屋地基內部長出了茂密的苦苣菜，它們的花兒密密麻麻，一個個豎著腦袋，爭先恐后地從石頭縫隙中沖了出來，像是要伸出殘留的石墻，看看墻外的世界。</p><p class="ql-block">不知道它的主人還在世否？有沒有后人？如果有的話，他們會掛念他們的這間祖屋嗎？</p> <p class="ql-block">路上各式野花，最多的還是這些盛開過后的蒲公英。幾乎在每一片草坪上都有它們的身影。瞥一眼的話，草坪上有白白的一層。再細看的話，是一個個這樣吹彈可破的圓絨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它們看起來是那樣的脆弱，是那樣的輕飄飄，一陣山間的微風就可以將它們吹的無影無蹤，一個不經意的踩踏就可以將它們踩的粉身碎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然而，這些蒲公英看起來柔弱，實際上作為一個群體的它卻無比堅韌，草地、河灘、山坡都是它的樂園，無所不在，無處不見，抓住一切可以生長的空間，以至于它們布滿了這條古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蒲公英默然不語，卻陪著我們從古縣走到了霍州。我嘆息晚來了兩周，沒有看到它們的小黃花盛開的場景，可又隨即想到，這些蒲公英只是按照自己的步調行事而已，它的盛開、飄零、凋落、干枯，甚至它的美麗和丑陋，并非是為了我們這些匆匆過客。我們看到什么，看不到什么，對于蒲公英來說好不重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想到這一點，心下明朗了起來，頓時覺得這些毛絨球可愛了起來。</p> <p class="ql-block">過了紅砂嶺，沿著李曹河不斷下行，大約半小時左右，面前再度豁然開朗，又一塊山間谷地，平坦坦的大草坪，遠遠望去，草坪上覆蓋一層金黃色，那是盛開的毛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這里就是上安頭村，我認為這里是這條路線上甚至整座太岳山脈里最美的地方，如果說紅砂嶺是世外桃源的話，這里就是桃源中的桃源了。</p> <p class="ql-block">草坪的下方是名為李曹河的小溪，上方便是通往村里的小路。路邊種滿了核桃樹，到了秋天，會結滿核桃。說是村里，實際上只有兩三戶人家。</p> <p class="ql-block">看到這條小路，勾起了我的一段美好的回憶。四年前的國慶節(jié)假期，同樣的路線，只是景色有所不同。沿著這條小路，便徑直走到了一個院子的門口：木板插成的柵欄門，院子里曬著核桃，樹上吊著幾根已經成熟的玉米，鍋臺上的笸籮里還放著一堆像是梨的果子。走近后，發(fā)現院子的柵欄處種滿了各種花兒。雖然已經到了仲秋時節(jié)，這些花兒仍然怒放著，紛紛從柵欄的縫隙里鉆了出來，探頭探腦，似乎在替主人查看著（或迎接著）院外來客們。正當我們遲疑的時候，兩個老人卻從屋里走了出來，笑盈盈地給我們開了柵欄門，用霍州方言說著什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沒有仔細聽，因為我已經被這個美的不像話的山中小院子震驚了。趁隊友和老人說話的功夫，拍了下面的這幾張照片。拍完之后，才仔細觀察兩位老人，很想問問他們?yōu)楹巫≡谶@不通公路的山村里？有沒有子女？冬天也在這里生活嗎？頭疼腦熱怎么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老大媽看著身體還比較硬朗，老大爺看著要更蒼老一些。</p> <p class="ql-block">臨走時，村子下面有一片頂著白羽毛的植物，不知道名字。這些像是白羽毛的植物，在山風的吹拂之下，不斷前后擺動著，雖然搖曳生姿，卻也無可奈何?？粗鼈儯荫R上就想到了那個小院里的兩位老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四年過去了，他們是否安好？是否仍然住在那個院子里？</p> <p class="ql-block">越走越近，看著小路盡頭熟悉的柵欄門，不由得緊張了起來。我是在期待什么，還是在還害怕什么？看著雜草叢生的屋頂，不由得有一種不好的預感。</p> <p class="ql-block">走近一看，院子里也遍布著雜草，院子門關著，屋門也用一個柵欄關著，但一眼望去便知，這院子已經很久沒有人居住了。兩位老人哪里去了？他們還健康嗎？</p> <p class="ql-block">帶著這樣的疑問，我們來到了相鄰的院子里。這個院子也只有一個老太太在居住。老太太的腿已經嚴重變形，像是風濕病，但仍然步履蹣跚地給我們拿出了板凳，招呼我們坐下歇息。還熱情地讓大家從她屋里灌水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進去看了看老太太住的房屋，里屋像是一口窯洞，外面是用土坯壘成的。大概是上了年份的緣故，外面的土坯部分已經搖搖欲墜，只好在里面用木頭架起了一些簡易梁柱，防止倒塌。屋里光線不好，墻壁和木頭也都熏黑了，唯一能看到的是炕上放著一個塑料袋，里面裝滿了藥瓶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老太太的院子沒有柵欄，開墾了好幾塊地。通過交談得知，地里種了一些土豆之類的粗糧。今年天氣干旱，地皮沒有一點濕潤之氣，苗兒自然也耷拉著，沒有精神。與四年前那個院子比，相同的是，角角落落里種滿了花兒，一些正在盛開著，給這個老人獨居的院子里帶來了無限的生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這就是真正的山中生活：沒有手機信號、沒有道路交通、沒有醫(yī)院超市，除了徒步者和放牛人，甚至連人都沒有。夏天還不錯，萬物生長，綠意盎然，到了冬天，草木蕭索，天氣寒冷，時不時下雪，我想連這些老人也得下山去居住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想和老太太打聽一下隔壁兩位老人的情況，憋了兩次，始終未能說出口。也許，我是怕聽到不好的消息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四年時間，能改變太多東西，連我自己感覺也老了不少，又有什么辦法呢？只有這些兀自盛開、孤獨地美麗著的花兒們，安慰著世人疲憊的心靈。</p> <p class="ql-block">告辭了老太太，我們便又踏上了古道，繼續(xù)前行。</p><p class="ql-block">再來不知是何時，只能彼此道一聲珍重了。</p> <p class="ql-block">好在還有這些花兒們陪伴著我們，也陪伴著老太太。</p> <p class="ql-block">這兩顆樹應該是這條古道上年齡最大的活物了吧。</p> <p class="ql-block">再遠的路也有終點，再漫長的人生也都會終結。</p><p class="ql-block">走到了古道的終點，楊家莊水庫。從大壩上望下去，司機師傅已經在停車場恭候我們了。車子很快就發(fā)動了起來，我們踏上了歸途。</p><p class="ql-block">回想整整一天的跋涉，腦子里揮之不去的仍然是那些隨風飄散的蒲公英、上安頭那位步履蹣跚的老太太，當然，還有那個人去屋空的院子和四年前告辭的那兩位老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對了，就把這條路線命名為“蒲公英之路”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