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span></p><p class="ql-block"> 母 親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作者：陳 斌 陳 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古今鳳棲村》將要與讀者見面了。抽閑，我來到主編陳新華先生家里，這位八十多歲高齡、德高望重的長輩，真可謂余熱未盡獻，老驥不輕閑，屋內(nèi)柜足箱滿全放書箱稿件，桌上紙墨筆硯傾吐清香。寒喧之后，他談到編書，從廣泛搜集提煉素材，到收錄鳳棲村古今名人名士，談到我的母親。他語重心長的說：“你媽為父母養(yǎng)老送終，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大的委屈，在鳳棲再沒有誰了。真是不容易，可敬可佩，可敬可佩啊！”一席肺腑之言，燃起我滿腔激情，母親的親切形像，一幕一幕展現(xiàn)在我的眼前…… </p><p class="ql-block"> 母親陳三英，一九三九年農(nóng)歷二月二十四，出生于鳳棲村一個普通農(nóng)民家庭。她有兩個姐姐一個哥哥，姊妹四人。姥姥是個挺能干的農(nóng)村婦女，姥爺和舅父是村里的教書先生，這在周邊鄰村也是個小有名氣的書香之家，雖家景不算寬裕，但一家人的生活還能過的去。然而，時勢驟變，日本帝國主義悍然發(fā)動侵華戰(zhàn)爭，一九三八年侵略者的鐵碲踐踏州城，打破萬千家庭的寧靜。舅舅胸懷“抗擊日寇，保家衛(wèi)國”之大義，毅然加入民兵組織，并由陳家洼村陳珍介紹(單線聯(lián)系)秘密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以教師隱身從事黨的地下工作。一九四四年農(nóng)歷三月十三日他不幸被捕，慘遭日寇殺害，為國捐軀；姥爺失去兒子萬念俱灰，悲極傷身，不久離開人世；姥姥痛不欲生，流干了眼淚，哭瞎了雙眼；兩姨母已出嫁；此時的母親，面對國仇家恨，她立志替兄行孝，摒棄舊觀念，為父母養(yǎng)老送終，在艱難困苦的人生歲月里，堅持不懈地踐行自己的諾言。 </p><p class="ql-block"> 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年代的母親，是在解放后才上學(xué)的。受家庭的熏陶，她好學(xué)上進，品學(xué)兼優(yōu)，德才兼?zhèn)?；她有一手好文筆，還有一腔好歌喉，她最愛唱的，唱的最好的歌是《我的祖國》；她追求進步，積極向組織靠擾，十五歲時就加入共產(chǎn)主義青年團?？此苡邪l(fā)展前途，學(xué)校老師予以好評和贊揚，鼓勵她再接再厲。而她卻總是心思重重，憂心忡忡，她放心不下這個家，尤其是生活難以自理的姥姥。好不容易熬到完小畢業(yè)，書也念不到心里了。這時有人建議她找個好工作，別再回村里受苦受罪了，她當(dāng)即婉言謝絕，毅然回到生她養(yǎng)她的鳳棲村。公社化初期，母親與父親結(jié)緣。當(dāng)時她提出的首要條件是：結(jié)婚不離娘家，男到女家共同盡行孝義務(wù)。父親陳紅杏是鄰村坡底人，爸媽早年去世，他孤身奮斗，考上師范，畢業(yè)后從事教育工作，是一名很有文化素養(yǎng)的人民教師。他忠誠善良，品行端莊，很情愿地應(yīng)允了母親的要求。母親在娘家村安了家，落了戶?；楹笪迥暧辛宋覀冃值芏耍⒋饝?yīng)老二陳真為舅舅繼子。這使得姥姥成天樂哈哈的，母親去生產(chǎn)隊勞動，她摸索著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務(wù)活，做飯、洗衣、照看我們兄弟倆。更可喜的是：姥姥跳出了失子的悲傷苦海，看到了希望。母親硬是以她剛強堅毅的秉性，努力拼搏、砥礪奮進的精神，支撐起這個支離破碎的家，成為鳳棲陳氏吃螃蟹的第一人，也是打破封建世俗，女子結(jié)婚住娘家為父母養(yǎng)老送終的第一例。 </p><p class="ql-block"> 人說做人難，做女人更難。我認(rèn)為做我母親這樣的女人更不易。從我記事起，每逢春節(jié)，母親總要撂下我們陪姥姥，收拾好兩邊的家，回坡底村她的婆家過年；每年立春和過一些節(jié)令總要外出暫避“時辰”；生養(yǎng)我們姊妹幾個，更是講究繁多。這種婦道人忌諱的至今仍然有所存在的封建傳統(tǒng)習(xí)俗，她從不違背，她寧愿將就著過，寧愿自已遭點殃，受點麻煩，也不讓人說閑話，道不是。她遭人“另眼”，受盡屈辱，但她初心不改，意志不移，信念不變。記的一次因為與小伙伴爭搶玩具吵起架，有頑劣者奪去我的玩具說：“你不是鳳棲人，不要在這里耍，回你坡底去。”這話使我感到很委屈，很不是滋味，回家告訴了母親。她字字血，聲聲淚，訴說了血淚斑斑的家史，講解了忠孝之道，家國之理。家仇國恨刻骨銘心，諄諄教導(dǎo)終身難忘。母親的言傳身教，増強了我們努力奮斗的動力，堅定了我們繼承舅父遺志，完成先輩未竟事業(yè)，煉就國之棟，鑄成家之梁，為國為家做貢獻的信心和決心！ </p><p class="ql-block"> 家，對于母親來說，是需要百般呵護的窩，也是一塊需要感恩負(fù)責(zé)的田。為了照護姥姥，料理好這個家，母親像一頭不知疲倦的牛，在這塊貧脊的土地上辛勤耕耘著。農(nóng)村集體化時期，我家老小七口人，父親在外工作，家里沒有男勞力，只能靠母親一個人參加生產(chǎn)隊的勞動來維系一家人生活。因此，年底結(jié)算老欠人家口糧款。盡管這樣，母親每年都是出滿勤干滿點，家里活和隊上勞動兩不誤，幾十年如一日，始終堅持不懈。這種勤懇樸實、堅忍不拔的精神激勵了我們一生。記的一天中午，隊上勞動收工，她像往常一樣，一進家門，放下一梱柴禾，沒顧上掃除身上的塵土，就挑上水桶，拿上鐵锨，匆匆走了。當(dāng)時正值小麥下種農(nóng)忙時節(jié)，她是要到離家不遠(yuǎn)的“井溝里”，我家的自留地里整地退壟，完了還要捎一擔(dān)水回來。當(dāng)她干完活挑著水沿著崎嶇不平，‘七拐八扭的井坡，一搖一晃好不容易爬到半坡的時候，一個換肩，水桶碰到路邊的石頭，頂勁使她身體失衡摔倒了。姥姥等不及了，催我去接她。望著仍坐在地上，雙手抱著擦破皮滲出血的腿，嘴里喘著粗氣，臉上露出痛苦表情的母親，我哭了。然而她卻拾起扁擔(dān)，挺直身子站起來說：“沒事，咱回！"她的聲音鏗鏘有力，透出的是堅強和剛毅，我一把接過她手中的擔(dān)子，喊了聲“媽，你先回！”我要去擔(dān)水，“好男兒不吃十年閑飯"，我也八歲的人了該替她做點事了。等我停停歇歇挑著兩半桶水回到家里時，已不見了母親的蹤影，姥姥告訴我她吃了點飯又去隊里勞動了。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的確，那時父親工作忙顧不上多回家，母親的負(fù)擔(dān)顯然是很重的。家里大小事情她去處理，輕重?fù)?dān)子她一肩挑。她忙了地里忙家里，干了這個干那個。耕鋤耙耱，莊稼地里的活一人扛，吃喝穿戴，家務(wù)事情一個人做。母親就是家里的頂梁柱，也是一個閑不著的人，村里人都說她比得過男子漢，能頂起一個天。又說她是一巧婦，做的一手好針線，繡花劃畫納鞋底，紡花織布樣樣行。她做的“格線子"粗布，花樣多，質(zhì)地好。她繡的枕頭，畫的“五毒褂”上的動物花草活龍活像五彩鮮艷，村里人交口稱贊。母親常?？棽技徎ǖ桨胍?，我寫作業(yè)陪伴她。她邊干邊給我講“子不學(xué)，斷機杼”，“頭懸梁錐刺骨”等很多的寓言故事，啟發(fā)激勵我刻苦學(xué)習(xí)。她晚睡早起勤勞能干婦儒皆知。當(dāng)我們穿著母親做的布衣布鞋，帶著粗布被子花格床單，背著她煙薰火燎烤出的干糧，去上中學(xué)，乃至上大學(xué)，同學(xué)們投以羨慕的目光時，我們心中盡孝感恩之情猶然而生。為了減輕母親的負(fù)擔(dān)，我們兄弟倆利用放學(xué)后的空閑和假期，擔(dān)水拾柴撿煤渣，參加集體生產(chǎn)勞動，這使母親感到非常欣慰。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姥姥經(jīng)常愛說：“凡為人子之禮，冬溫而夏清，昏定而晨省”。她記性好《四書》《五經(jīng)》《三字經(jīng)》都能背下來。姥姥沒上過學(xué)，不識字，眼晴看不見，是在姥爺那里聽來的。問她什么意思，她說做兒女的要孝敬父母，烏鴉有反哺之意，羊羔有跪乳之情嘛！姥姥的話對我的啟發(fā)和教育很大。母親三十多歲的時候，她的身體就出了個毛病，走起路來有點不帶勁，還經(jīng)常頭暈。我們和她去過幾次醫(yī)院，診斷為血壓偏高和關(guān)節(jié)炎，吃了藥好點了，過一段時間又有反復(fù)。后來她干脆不聽我們勸告，不在意所謂的“小毛??！”照樣不停不歇的干活，更加細(xì)致入微地體貼姥姥，關(guān)心她的生活起居，眷顧她的寒暑涼熱，身體狀況。那年不知什么原因，姥姥突然得了一種病，聽人說是“羊毛經(jīng)”，這種病非常少見，如不盡快診治會出人命的。當(dāng)時醫(yī)療條件差，醫(yī)療技術(shù)落后，情急之下，母親跑遍全村，后在鄰村找回村醫(yī)，幸虧來的及時才化險為夷。這時，兩個姨母也聞信趕來守護，并接姥姥到她們家住了些日子。自此，我才真正理解了姥姥那番話的深刻含義。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一九七七年農(nóng)歷七月初五，命運多舛的姥姥，離開我們的母親，離開我們走了！她走的那樣平靜，那樣安謐！悲痛中，母親與兩姨母商議，合葬姥爺姥姥、舅父舅母于陳氏四門祖墳，使他們九泉之下得以團聚！姥姥出殯那天下著小雨，母親撕心裂肺，肝腸寸斷，淚水與雨水交織一起，在她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龐流淌。39歲的母親消瘦憔悴，顯得蒼老了許多。我忍不住流下心酸的淚水！39年艱難的人生歲月里燃燒青春，付出奉獻，無悔無怨。她破除封建世俗觀念，重孝厚德，百善孝為先；她忍辱負(fù)重，敢于擔(dān)當(dāng)，頂起半邊天；她滿腔家國情懷，艱苦奮斗，勤儉持家；她嘔心瀝血，鞠躬盡瘁，精心養(yǎng)育子女長大成才。她為我們樹立了光輝的典范，是我們后輩人永遠(yuǎn)學(xué)習(xí)的榜樣！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沒有辜負(fù)母親的期望：陳真大學(xué)畢業(yè)后在政府工作。先后擔(dān)任政府辦科長、工委副書記、政府副秘書長、采購中心主任、四級調(diào)研員等職。妻工商銀行任科長、工會主席等職；陳斌在糧食局工作，妻在趙家莊學(xué)校教學(xué)；其兒女兒媳們均獲碩士學(xué)位，大學(xué)本科學(xué)歷，畢業(yè)后在各自不同崗位工作。然而，飽償生活酸甜苦辣，經(jīng)歷滄桑人生的母親，:積勞成疾，病患纏身，于二00八年九月二十三，溘然長逝！她生前，就在她彌留之際，還再三叮囑我們：“我老了后，你們兄弟一定不要間斷了給你姥爺舅舅上墳??！"母親至死不渝的行孝恩德如高山大海，我們銘記在心！姥姥去世44年來，我們兄弟倆，還有姨弟兄們，每年清明寒食節(jié)，都要來到姥爺舅舅墳上，掃墓祭祀，告慰英靈，寄托哀思。我們永遠(yuǎn)不會忘記母親的囑托，并將世代傳承！</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二0二一年四月撰寫于州城 </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