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茅坦村東有一片開闊的水域，古時名叫：杜家塞（大致為如今慶豐圩和外套）。杜家塞有一長堤是茅坦杜氏圍墾修筑的。在杜家塞長堤的北端靠近小山有一座用清一色石條壘砌而成的大石橋，石橋高大寬闊的橋孔就是船只進出茅坦的門戶。所以每當(dāng)在夏、秋漲潮或退潮的低水位期，從此往來的船只川流不息。遠望杜家塞大堤沿著青通河數(shù)里之長，依勢而筑，彎曲有度，就像水上長城，把茅坦圍在其內(nèi)，大石橋就如同城門，成為水上進出茅坦的交通要塞。</p><p class="ql-block">茅坦杜氏還在大石橋邊的山上建有一幢小瓦房，里面住著一位杜氏守橋人，江湖綽號“水上飛”。他智勇雙全，武功不凡，尤以輕功為最，是茅坦杜村莊中少有的武功高手。他被茅坦杜氏安排在這三縣交界，匪盜出沒之地專門看護和把守著杜家要塞，對進出茅坦的可疑船只進行盤查和阻攔。他每天臨睡前要把一根長一丈好幾，重達一百多斤重的特制大木樁從橋面插到橋孔中間，不讓船只通過。有船只經(jīng)過時必須由他親自拔起大木樁才能放行，他把它稱之為“鎖橋樁”。他本人也就像一把大鎖，把守著茅坦杜的交通要塞--，東大門戶。</p><p class="ql-block">有一天晚上時近三更，冷風(fēng)嗖嗖，月光昏暗，浪花拍打著橋洞嘩嘩著響，孤獨的水上飛打了一個寒顫，頓覺涼意襲來。他估計沒有船只進出了，就定下了鎖橋樁，打了一套拳法，活動活動筋骨準備去睡覺，忽見離杜家塞堤不遠的青通河河面上隱約有一艘正在落帆的桅桿大船黑燈瞎火朝石橋徐徐駛來。他立刻警覺起來，不動聲色地注視著。只見那船頭上站著幾個人，還有人正在放倒桅桿，看樣子他們是想通過石橋進入杜家塞。船越來越近了，憑著江湖摔打多年，經(jīng)驗和直覺告訴他：此船不太尋常！他突然想起不久前有人乘船從大通街回來，說近來潮水漸長江匪猖獗，并有傳聞江匪要光顧茅坦。想到這，他似乎聞到了一股匪氣正在襲來。雖然大多江匪武功并不是太高，因為真正武功高強之人，絕不做雞鳴狗盜之事。但今天自己只單影孤，他們?nèi)硕鄤荼?，單憑武功很難奈何他們。如果他們就是傳說中的江匪，放他們進去茅坦極有可能遭遇不測，自己豈不是瀆職？想到這他計上心來，隨手操起一只平時不離身的小木槳，趁對方尚未發(fā)現(xiàn)自己，迅速在橋面外邊的一塊長石條上躺下，將小木槳抱在懷里，佯裝納涼呼呼大睡，偷看著對方一舉一動，聽其言觀其行，見機行事。</p><p class="ql-block">大船已經(jīng)在橋洞前不遠處停下。</p><p class="ql-block">“喂——看橋的，快放老子過去” ！大船上傳突然傳來好粗暴的聲音。</p><p class="ql-block">水上飛毫不理會，反而“鼾聲”更大了，為的是讓船上人知道他在“睡覺”。</p><p class="ql-block">對方見水上飛沒有反應(yīng)，嗓門扯得更大：</p><p class="ql-block">“橋上躺的是活人還是死人?聽見沒有？”</p><p class="ql-block">水上飛心想：果然不出所料，他們就是傳說中的江匪！他便胸有成竹決定照計行事——繼續(xù)裝睡。</p><p class="ql-block">就在對方覺得他睡得太沉，一邊加大嗓門，一邊把船甲板敲得“咚咚”作響時，他的鼾聲戛然而止，“嚇”得一個鷂子翻身，連小木槳一起向橋下跌去......說時遲那時快，他在空中緊接著一個鯉魚打挺，樹起身子，一只腳踏上水面漂浮的小木槳，再來了一個馬踏飛燕，箭一般登上幾丈開外正在搖搖晃晃的匪船上，穩(wěn)穩(wěn)的丁字步扎到了江匪面前。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把江匪們徹底鎮(zhèn)住了，他們一個個驚得目瞪口呆，用驚訝的目光打量著這個不速之客。</p><p class="ql-block">“沒想到壯士還有如此好身手啊”！有人從驚愕中醒來，終于改變了語氣。</p><p class="ql-block">見匪徒夸他，水上飛心里更有底了，他揉揉眼睛，伸著懶腰道：</p><p class="ql-block">“唉，睡得好香啊，你們?nèi)率裁?？不怕我掉到水里淹死啊？?lt;/p><p class="ql-block">“壯士好謙虛呀，打擾了！”對方笑嘻嘻作揖打拱問道：“壯士有如此好身手為何落得在此看門守橋？”</p><p class="ql-block">“唉，不提了，被逼無奈??！”</p><p class="ql-block">“此話怎講？”</p><p class="ql-block">“說來話長”。</p><p class="ql-block">“壯士快說，誰敢逼你？我們愿意拔刀相助，交個朋友”。</p><p class="ql-block">“那好，諸位如愿意交我這個朋友，就不妨上岸到我屋里喝口茶，聽我慢慢道來” 。</p><p class="ql-block">江匪們想，這家伙定不是凡人，不如多了解了解好見機行事。于是他們拋下錨，上得岸來，進到屋里，聽水上飛繪聲繪色地給他們講了這樣一段"經(jīng)歷"一一</p><p class="ql-block"> 原來杜家塞有一個武功不錯的守橋人，因為年紀大了，一百多斤重的鎖橋樁也難以樹起來了，所以告老回家了。村里先后物色了幾個武功一般的年輕人，可是誰都不愿意接受這個受蚊蟲叮咬，孤單寂寞的苦差事。于是村里的先生、長輩出了一個主意：把全村習(xí)武之人召集起來打擂比武，武功最差的那個人就去杜家塞守橋。擂臺打了九天九夜，結(jié)果他水上飛就是那個“武功最差的人”，被村里派到這里守橋了。</p><p class="ql-block">“原來如此！壯士有這么好的身手還是‘武功最差的人’，太讓我們意外了?！?lt;/p><p class="ql-block">“我們只聽說茅坦杜家家富足，真不知道還有爾等武林高手?！苯藗冮_始心虛了。</p><p class="ql-block">“我哪能算高手，一介村夫而已。我們茅坦杜有一個叫杜大鴻的人你們聽說了嗎？他才是真正的高手?！?lt;/p><p class="ql-block">“杜大鴻，如雷貫耳誰不知道。不過我們聽江湖人說茅坦杜現(xiàn)在好像沒有武術(shù)高手了”。</p><p class="ql-block">“瞎扯！自從杜大鴻考取了武進士后，茅坦杜練功習(xí)武更是蔚然成風(fēng)，每個房頭都藏龍臥虎。你們也不豎起耳朵打聽打聽就想闖進杜家塞，真是自不量力，自投羅網(wǎng)！”他朝江匪們搖搖頭輕蔑的笑了笑。</p><p class="ql-block">江匪們一時語塞，感到莫大的吃驚和羞辱。他們同時把目光投向頭領(lǐng)，似乎在問：我們該怎么辦？</p><p class="ql-block">頭領(lǐng)強裝鎮(zhèn)靜放下茶碗，站起身來對水上飛說道：</p><p class="ql-block">“你說的好像有道理，故事也編的不錯，哈哈，嚇唬誰呀？”他把目光轉(zhuǎn)向眾匪：“茅坦杜真正的高手就在眼前！”</p><p class="ql-block">“哈哈哈，老大過獎了。”水上飛也站起身來，拍拍頭領(lǐng)的肩膀：“看來我的話是多余的，那好，我給你們拔樁去?！彼巷w說罷向門外走去。</p><p class="ql-block">眾匪們急忙上前阻止，打圓場道：</p><p class="ql-block">“壯士別誤會，我們老大是和你開玩笑呢” 。</p><p class="ql-block">“說我編故事嚇唬你們？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水上飛裝著生氣的樣子說。</p><p class="ql-block">頭領(lǐng)見水上飛動氣了，也趕忙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自找臺階道：</p><p class="ql-block">“不打不成交麻，和你開個玩笑，兄弟別誤會，在我眼里你確實是茅坦杜的高手”!</p><p class="ql-block">水上飛見江匪認輸了，也順著臺階道：</p><p class="ql-block">“我也真想成為茅坦杜的高手，可是，說我是茅坦杜的高手會遭人笑話的”。</p><p class="ql-block">頭領(lǐng)道：</p><p class="ql-block">“你總是說茅坦杜有高手，他們的工夫到底多高，你能不能給我們講講，我好信服?！?lt;/p><p class="ql-block"> “行。那就跟你們講一個茅坦杜高手的故事吧”。</p><p class="ql-block">水上飛見江匪們已經(jīng)中招了，為了進一步打消并徹底阻止他們到茅坦搶劫的念頭，他就跟江匪們編了這樣一個故事：</p><p class="ql-block">幾年前，有一個江湖高人妝成和尚去茅坦“化緣”，茅坦人給銀子、銅鈔他都不要。他說只想會會茅坦武林高人，“化”了他一根手指頭。聽說他的行囊里已經(jīng)有了手下敗將九十九個人的手指頭了，最后就缺茅坦杜的那一根最有分量的手指頭收官了，他這次來就是滿足這個愿望的。真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呀！我大師兄自告奮勇要與那假和尚對陣。好家伙，那天看熱鬧的人把比武場圍的水泄不通。</p><p class="ql-block">比武一開始，那家伙果然歹毒，施出種種絕招，企圖一招制勝，不料都被我大師兄一一化解。我大師兄后發(fā)制人，步步緊逼，九九八十一個回合下來，那假和尚甘拜下風(fēng)，倒在地上不敢起來，伸出五個指頭，要我大師兄任意取下一根，兌現(xiàn)自己的江湖諾言。</p><p class="ql-block">我大師兄說道：</p><p class="ql-block">“我們習(xí)武只是用來強身健體保家護院的，本人實在不忍心取你一根指頭......”。</p><p class="ql-block">大師兄猶豫了一下說：“既然你執(zhí)意要取，完成一百根的心愿那就成全你吧一一請你自行了斷吧! 也免得再傷害下一個無辜者。”大師兄說罷欲走。</p><p class="ql-block">假和尚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抱拳作揖道：</p><p class="ql-block">“壯士如此仗義仁慈，敢問大名也好江湖傳揚?！?lt;/p><p class="ql-block">“不敢！不敢！記住‘茅坦杜’三個字就行了”。大師兄說罷揚長而去。</p><p class="ql-block">假和尚操起刀哭喪著臉，嘆道：</p><p class="ql-block">“唉，想不到我行走江湖幾十年，打遍天下無敵手，今天栽在了茅坦杜啊”！</p><p class="ql-block">只見假和尚操起刀，心一橫，一咬牙一跺腳，花臉叫板一般喊：“哇——呀呀——”刀起指落。</p><p class="ql-block">“哎喲，痛煞我也！沒想到這最后一根手指頭還是貧僧自己的——報應(yīng)啊”！</p><p class="ql-block">假和尚臨走時來到村口搬起一塊大石板，在上面工工整整題寫了八個楷書大字：“此石不爛，不來茅坦”！</p><p class="ql-block">據(jù)說假和尚從此幡然悔悟，隱退江湖出家九華山，皈依佛門真的做了和尚。決心棄惡從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p><p class="ql-block">江匪們聽得入神，唏噓不已。只見為首的站起身來雙手握住水上飛的手說道：</p><p class="ql-block">“多謝杜壯士好茶水！弟兄們還不快走——打道回府”。</p><p class="ql-block">江匪們來到橋頭，為首的也找來一塊大石頭，鄭重地放在石橋上，對水上飛雙手抱拳道：</p><p class="ql-block">“告辭”！</p><p class="ql-block">“不送”！</p><p class="ql-block">這伙人登上船，樹起桅桿，扯起風(fēng)帆掉頭而去。</p><p class="ql-block">這時風(fēng)也息了，云也散了，一輪清月把青通河面照得波光粼粼。水上飛看著遠去的匪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轉(zhuǎn)過身來面朝一望無際的被菱角、芡實、荷葉點綴的杜家塞湖面，凝視著彼岸的家鄉(xiāng)，頓時感到一陣無比的欣慰和愜意。他把小木槳當(dāng)琴抱在懷里“彈”將起來，唱起了《空城計》中諸葛亮的戲詞：</p><p class="ql-block">“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論陰陽如反掌保定乾坤......”</p><p class="ql-block">他一邊唱，一邊向屋里走去，覺得該好好睡上一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