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記憶（之四十六）</p><p class="ql-block"> 長大了一點(diǎn)以后的二弟弟老勝，吃飯時只要一看見又是那些紅薯和包谷飯，不肯吃，總愛哭，娘就在一旁總是罵：“吃！不吃餓死你！”。</p><p class="ql-block"> 那個時候，二弟弟老勝什么家務(wù)都不做，他最舒服，一天到晚總是喜歡騎著一付自制的“高腳馬”（高翹），到滿寨子一上一下的到處亂共（竄）。</p><p class="ql-block"> 冬天到了，天氣很冷，老勝也照樣的，上身穿了件嗲的舊棉衣，腳上拖著娘的那雙從火炕上取下來的黑乎乎的老棉鞋，還是站到他的那付時刻不離身的“高腳馬”上面，一條破單褲，被冷風(fēng)一吹，飄啊飄啊的……</p><p class="ql-block"> 長大了一點(diǎn)以后的三弟弟老志，總是信大人們的“沖”（夸講），特別是娘經(jīng)常地夸講和表揚(yáng)他：“你們大家快看哦！我們家老志就像個妹子呢！好聽話的喲！……”，</p><p class="ql-block"> 老志聽了，瞇笑瞇笑地，一臉地燦爛，就好像他真的變成一個妹妹了一樣！</p><p class="ql-block"> 在娘的不斷地夸講和表揚(yáng)聲中，老志他什么家務(wù)活都主動搶著干。</p><p class="ql-block"> 每逢五天一次趕場，娘和嗲要到寨子對面的公路上去擺地?cái)傋樱u些紅薯粉、包谷酸、炸豆腐和油粑粑之類的自制加工食品，三弟弟老志總是很自覺、主動、積極地跟到嗲娘后頭協(xié)助，不是幫著搬柴火，就是幫著背爐子，甚至還會超出能力，肩上扛著一塊比他身體還高大和沉重了許多的大門板，用盡全力往公路邊趕，反正真的勤快、肯做的像個大妹子！</p><p class="ql-block"> 寨子里上下路過的大人們也看見了，又是一通地夸講和表揚(yáng)，個個都豎起大拇指夸贊娘養(yǎng)了個在行、聽話、能干、肯做的好兒子！</p><p class="ql-block"> 老志在一旁聽到了以后，更是越做越起勁！</p><p class="ql-block"> 從此后，掃地、洗菜、喂豬、關(guān)雞、趕狗、甚至連推磨這樣的重活累活他都會學(xué)到做、主動做、打邊做……</p><p class="ql-block"> 有時遇到老勝見是紅薯又不吃飯了，哭的時候，三弟弟老志還會學(xué)著娘的口氣，對著當(dāng)哥哥的二弟弟老勝吼：“快吃呀！亞婆！只曉得哭，餓死你！”……</p><p class="ql-block"> 最小的四弟弟老友，小時候隨著娘帶在身邊長大。</p><p class="ql-block"> 記得有一回，嗲為我們調(diào)了一小碗的辣椒汁，就是將辣椒粉配上醬油和味精的那種下飯菜。</p><p class="ql-block"> 一圍上飯桌子，不懂事的老友就用一雙小手臂一圈，便把那碗辣椒汁圈在了自己的當(dāng)門前，我們大的幾個哥哥愛的直流口水，但每當(dāng)我們只要一準(zhǔn)備往裝辣椒的小碗里伸筷子，老友就清喊鬼叫的不愿意，還偏著小肩膀用身子將我們伸出的筷子擋在了他的身子后頭。</p><p class="ql-block"> 婆婆疼長孫，娘嗲疼小兒??！娘一聽到老友的喊叫總是向著他：“你們幾個莫搞他的，讓佬佬吃……”，</p><p class="ql-block"> 我們當(dāng)時的那個恨啊！總想乘著娘不注意，伸出一雙手的長手指殼（指甲），在他肥肥嫩嫩的屁股上狠狠地掐他幾爪子，但娘看得緊，我們幾個一直沒逮到機(jī)會！……</p><p class="ql-block"> 老友長大了一點(diǎn)以后，總愛和二伯父家的小女兒老萍一起玩，他們倆個人差不多大。</p><p class="ql-block"> 老萍先天講話遲，三、四歲了以后才開始學(xué)講話，并且是“卷子”(結(jié)巴)，經(jīng)常喊：“老——友！到……到……到……我家來羅！”，</p><p class="ql-block"> 老友也就老愛拿她開玩笑，每次一見面就總是故意地學(xué)著她講話：“老——萍！吃……吃……吃飯了沒有！”。</p><p class="ql-block"> 婆在一旁一直警告著老友：“不要這么緊到學(xué)妹妹啦！你一直愛學(xué)的話，老萍好了，你自己就要成“卷子”的！搞羅！……”</p><p class="ql-block"> 也真是奇了怪了!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大家都沒留意，老友后來真的講話變成“卷子”（結(jié)巴）了！而二伯父家的老萍卻神奇般地講話順暢了！</p><p class="ql-block"> 一直到現(xiàn)在，我們家的四弟弟老友已經(jīng)有四十好幾歲的人了，每當(dāng)朋友親戚就餐聚會時，就只聽見他在高聲大吼地講：</p><p class="ql-block"> “象……象……象搞這么點(diǎn)……不……不……不好嘛！還……還……還沒得……二兩酒啊！再……再……再……再扯幾口??！”</p><p class="ql-block"> 小時候上山砍柴和下河捉魚，我經(jīng)常帶上老明和老忠：</p><p class="ql-block"> 一是因?yàn)樯缴系呐疲瑓玻┥睿粋€人上山有點(diǎn)害怕，叫上他們倆可以給我搭個伴。</p><p class="ql-block"> 二是因?yàn)樗麄z個都只比我小四、五歲的年紀(jì)，做事的時候可以幫助我當(dāng)個下手。</p><p class="ql-block"> 辟如到溝上（水渠）逮魚：</p><p class="ql-block"> 我站溝的這頭，撐著背簍或攝箕，就可以安排他倆人從溝的那頭下到水里，并排著彎下腰，用雙手和雙腳將溝水中的小魚兒往我這邊趕，等到他倆個并排著趕渾水來到了我面前的背簍或攝箕前時，我便猛地將背簍或攝箕向上一抬，活蹦亂跳的小白條魚便會在背簍或攝箕的底部鋪上白花花地一大層！</p><p class="ql-block"> 又辟如到山上砍柴：</p><p class="ql-block"> 生產(chǎn)隊(duì)的“封山林”柴草多，到那里去砍柴質(zhì)量好、數(shù)量多、用的時間少。但有風(fēng)險(xiǎn)，如果被守山（護(hù)林）的伯伯當(dāng)場逮到，砍的柴火和刀子以及背簍都會被當(dāng)場沒收的，家里的大人也會被罰款或扣工分，很是危險(xiǎn)的。</p><p class="ql-block"> 因此，帶上了老明和老忠兩個人，我就可以事先將他兩個人布置到兩個不同的角落，給我放哨和站崗，沒人來時我就會抓緊時間得到砍，如果發(fā)現(xiàn)有人靠近了，老明和老忠就會學(xué)鳥叫，給我打信號，這樣就會安全了許多。</p><p class="ql-block"> 砍完了，再將這些其實(shí)是從“封山林”砍伐的柴火背到不是“封山林”的山頭上去整理，然后就可以大大方方地一路上唱著歌曲回家了！</p><p class="ql-block"> 二伯父家的老明小時候也經(jīng)歷過一次大難不死：</p><p class="ql-block"> 那次，他和老忠等幾個小玩伴們跟隨著大人們到離家較近的張大坪種包谷，老明和老忠都光著個屁股，一前一后地一路上追趕打鬧。</p><p class="ql-block"> 到公路上了，小伙伴們還在一路追攆，沙石路、下陡坡、彎道、路窄，一個叫做楊代伍的拖拉機(jī)師傅，開著一臺高聳聳地28型號的拖拉機(jī)駛了過來，大家分開，盡量地往公路的路兩旁讓行。</p><p class="ql-block"> 拖拉機(jī)駛到了大家跟前，老明看到老忠和二伯娘讓車讓到了公路的對面的那一邊去了，便想著趁大拖拉機(jī)沒擋上之前到老忠和她娘那邊去，便光著屁股迅速地起身向?qū)γ鏇_。</p><p class="ql-block"> 這就出事了！一人多高的大車輪子，剛好碰撞輾壓在了已經(jīng)倒在地上的老明的頭部，當(dāng)場，老明就昏死了過去，怎么也喊不應(yīng)了，頭部的左側(cè)明顯的壓扁了！</p><p class="ql-block"> 楊代伍師傅被在場的男人們狠揍了一頓，女人們一個接著一個地接力，將老明抱在胸前趕往醫(yī)院……</p><p class="ql-block"> 弟弟老明進(jìn)了醫(yī)院以后，全寨子的親友你家三塊他家二塊的斗（捐）錢，他昏迷了一個星期不省人事，醫(yī)生講：“將娃崽抱回去吧，看命了！”。</p><p class="ql-block"> 不曉得是那柱高香燒得好呢！老明總算福大命大，回家后的幾天他自己就醒了，后來又逐漸可以動彈，再后來就到門口的木椅子上一動不動地坐到看家門口的風(fēng)景和曬太陽，挨了幾個月，半年過后，他神奇般地康復(fù)了。</p><p class="ql-block"> 一直到現(xiàn)在，50多歲的他，腦殼的右半邊還不是圓的，也就是因?yàn)榇耍谡由系耐g人中，大家都叫他“扁腦殼”！這個壞名一直會叫到老。</p><p class="ql-block"> 自從老明出事過后，就只剩下老忠經(jīng)常和我上山砍柴了。</p><p class="ql-block"> 四叔家的老忠在寨子上的同齡人中也有一個壞名，叫“羅漢”！</p><p class="ql-block"> 其來歷，是因?yàn)槔现倚〉臅r候長的肥肥胖胖、武武埻埻的，并且總是挺著一個大肚子，就像電影和圖畫書（小人書）的笑彌佛羅漢。</p><p class="ql-block"> 其實(shí)老忠小時候是患了一種與吸血蟲有關(guān)的疾病，全身都浮腫，特別是肚皮浮腫的更厲害。</p><p class="ql-block"> 印象中的記憶里，總是看見當(dāng)醫(yī)生的四叔，一家挨著一家地到茅坑里找蛆蟲。</p><p class="ql-block"> 四叔一只手拿著一根長長的竹竿，竹竿的前端用鐵絲編織了一個圓圈安裝在上面，沿著鐵絲圓圓的地方再套上一個藍(lán)顏色的塑料小網(wǎng)蔸，四叔的另一只手拿著一個小木盆，到了每一家的茅坑，就用那個網(wǎng)蔸將那些肥肥大大的、正在一堆堆蠕動著的蛆蟲從茅坑里網(wǎng)上來，再倒在那個小木盆里面，就像河里“趕鬧”逮魚時用“鬧蔸”網(wǎng)魚和蝦子一個樣。</p><p class="ql-block"> 蛆蟲快滿小木盆了，四叔就將小木盆子端到水井邊，用大水沖洗干凈，回到家里后到灶房用菜油炒炸。</p><p class="ql-block"> 這時候四嬸娘就開始騙起老忠來了：“佬佬！這是你嗲給你搞的蜂子崽崽呢！看，好香哦！快點(diǎn)吃完它，不然等哈祥芳、老國和祥梅看到了會搶你的啊！幾大口就吃完它！”。</p><p class="ql-block"> 聽了四嬸娘的話，一大碗用茶油炒炸的香噴噴的好東西，就被老忠?guī)状罂诰痛炅耍€十分滿足地笑嘻嘻地擦著油嘴巴呢！</p><p class="ql-block"> 有次上山挖樹蔸我又帶上了老忠，他開始不情愿，后來我兇神惡煞地臉色一變，他就端正了態(tài)度，答應(yīng)跟著我上山去了。</p><p class="ql-block"> 我們找了個土坎上的樹蔸子挖，那樣好搞些，輕松點(diǎn)。</p><p class="ql-block"> 象這種情形的樹蔸子，只要將樹蔸被泥土埋著的那邊的土層用鋤頭挖開，清理掉，露出許多邊枝根須，再動用斧頭將這些邊枝須根劈斷，讓樹蔸失去在地里頭的抓力，最后再從土坎的這邊下手，因?yàn)槭峭量?，用鋤頭稍微挖幾鋤，泥土層就會自動掉下土坎，不需要清理，再挖幾鋤頭，樹蔸子的主根就會暴露在外，將主根再動用斧頭劈斷，我在坎下用勁一搬，老忠站在坎上向我這邊用雙手合力一推或用腳用勁一踢，一根大樹蔸子就到手了。</p><p class="ql-block"> 這個過程中，老忠一直很聽話、很認(rèn)真地、老老實(shí)實(shí)地幫著我干。背樹蔸回家的路上，我哄他：“佬佬！下次捉夜鳥我?guī)闳?，搞得了我都會給你的……”。</p><p class="ql-block"> 一路上，老忠一直在我的前面帶著路，還哼著歌呢！</p><p class="ql-block"> 從上河董的大茶山的山頂上，回到寨子上頂端的我家，大約有四五里的路程，下坡、過河，再爬坡后，我實(shí)在是背不動了，就找了個可以定（擱置）背簍的平地方休息。</p><p class="ql-block"> 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我和老忠今天挖的這個樹蔸子真的大呢！整個背簍都沒裝的下，樹蔸子從背簍的口子上還露出了好高的一截。</p><p class="ql-block"> 因?yàn)槟菚r候我人小，10歲左右，沒有力氣像大人那樣用斧頭將整個樹蔸劈成小塊再背或挑，我背的是整個樹蔸，連根帶泥的，難怪重得很！</p><p class="ql-block"> 眼見天又要黑下來了，休息的地方叫做楊門坳，從這里往家的方向看，寨子上自己家的房子看得見，但真要走到家還需要下一段坡、拐一個田彎、再爬一段坡、再沿著田灣走一段孤形的平路，再爬一段坡，才能到家。</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就慌忙地給老忠講：“佬！你先跑回去吧！記到一定要先去我家找到我嗲娘，你就給他們講我挖得個大樹蔸子，背不動了，一定要讓他們到路上來接我！”。</p><p class="ql-block"> 老忠聽了，對著我的眼睛看了看，確定我不是騙他的過后，便飛快地轉(zhuǎn)過身子，像鳥兒逃出籠子一樣，眨眼之間就不見了！</p><p class="ql-block"> 等啊等，等啊等……天已經(jīng)開始麻黑，我又鼓起勁來背著那個大樹蔸子，拐完了孤形的田灣后就又開始爬坡，還一邊走一邊抬起頭來看了看回家的那道條上有沒有人走過來，然而，每次抬頭過后都很讓我失望，那條路上連一個鬼影子都沒有！</p><p class="ql-block"> 我這時心里慢慢地清楚了，老忠這個家伙誤事了！根本靠不??！</p><p class="ql-block"> 我喘著粗氣，又放下背簍休息了一會，再開始爬坡……</p><p class="ql-block"> 終于到家后，放下背簍，站了一會，松了幾口氣，滿寨子里就去找他——這個害人老忠！</p><p class="ql-block"> 寨子上轉(zhuǎn)了一圈，不見！又到四叔家的三間二屋搜尋，也不見！再到寨子上又轉(zhuǎn)了一圈了，還是沒找到人！</p><p class="ql-block"> 等到我氣鼓鼓地回到家時，天都漆黑了，因?yàn)槲疫€沒有辦好自己家里夜飯，最后，老忠沒逮到，我自己反而被娘用竹條子刷了一餐！</p><p class="ql-block"> 后來才知道，老忠其實(shí)是先到過我家的，并且又還等了好一陣，沒有看到我娘嗲回家，天已經(jīng)漆黑了，當(dāng)時只有四、五歲大小的他又不敢走夜路回頭來告訴我，他知道我會找他算帳的，便一頭鉆進(jìn)了生產(chǎn)隊(duì)的裝糧食用的倉屋的地樓板下面躲藏了起來，一直在那里睡了一覺以后，才偷偷地蹓回到隔壁的吳八哥家搭鋪睡覺去了……。</p><p class="ql-block"> （注：此文共9節(jié)，此節(jié)為第6節(jié)，謝謝您繼續(xù)關(guān)注第7節(ji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