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07年的2月17日是除夕,與往年一樣,下午我們一家就聚在一起準(zhǔn)備年夜飯了。北方年夜飯必定是吃餃子了,吃餃子飽含著對來年幸福美滿生活的期盼,寓意著“喜慶團(tuán)圓”“吉祥如意”,也有“更歲交子”之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們家包餃子各有分工,2007年除夕也是一樣。我和面、搟皮,我母親拌陷,父親和我愛人負(fù)責(zé)包餃子,最后我父親餾餃子,然后就開吃了。每年除夕我們家都包兩樣餃子,白菜肉和韭菜雞蛋。其實(shí)我感覺包餃子也是蘊(yùn)含著很多哲理的,包餃子本身就是家人們團(tuán)聚在一起共同完成的事情,期間聊聊天,道道家長里短,有歡笑甚或還鬧一些小矛盾,但這就是家庭,就是親情,就是生活,就是一種難以忘卻的情懷和中國人骨子里對春節(jié)的期盼與祝福。人間有味是清歡,餃子雖然不是什么特別珍貴的食物,但俗語說“好吃不過餃子”,不是有這么一個故事嗎:說從前有一個農(nóng)夫家里很窮,有一年過春節(jié)的時候,妻子給他包了一頓餃子,農(nóng)夫見了喜出望外,吃得有滋有味。吃完了,農(nóng)夫感慨地對妻子說:“我要是當(dāng)上皇帝,就天天吃餃子!”餃子包含著中國家庭最樸實(shí)的情感,有餃子才使得年味更濃,餃子就是人間最有味的“清歡”。</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吃完餃子,春晚也開始了,母親看春晚,我和父親、愛人還有上高一的兒子四人一起邊打撲克邊看春晚。我們玩的撲克游戲是“五十K”,以得分多少論輸贏。記得年輕的時候和父母或是朋友玩撲克時,因好勝心太強(qiáng),太在乎輸贏,贏了就高興,輸了就著急,而沒有認(rèn)真去享受玩撲克過程中的那種歡樂、放松的心情,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對此的認(rèn)識也有了不同的感受,感覺就是娛樂,就是親朋好友之間增進(jìn)親情友情的一種媒介。就像今天,我玩撲克一直心不在焉,不但輸贏已無所謂,并且心情也是沉重的,只是臉上沒顯露出來罷了。我這時多么想讓時間停止,永遠(yuǎn)停留在這個瞬間,因?yàn)槲抑溃?008年的春節(jié),我與父親可能就陰陽兩隔,再也不能相見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06年12月初,父親的脖子和臉部就開始有些腫脹,并且有越來越厲害之勢。這個時候父親也牙痛,還以為是因此而引起的,便去牙科醫(yī)院開了一些藥,輸了幾天液,但是效果不明顯,我還給父親用冬瓜皮熬湯喝,也不見效,并且腫脹影響的呼吸都困難了。2007年1月27日,我和大姐夫陪著父親去醫(yī)院做了CT,診斷結(jié)果為肺癌晚期,并已經(jīng)擴(kuò)散到淋巴,已無做手術(shù)的必要。1月30日,我與大姐夫一起和父親去濟(jì)南齊魯醫(yī)院找專家給父親看病,并且和專家說,父親得癌癥一事還隱瞞著他,請求保密,專家慨然應(yīng)允??催^父親的片子之后,專家給開了一個方子,對父親說,沒事,回去治療一下就行。此時,我看到父親的心情也輕松了許多。專家又背著父親對我說,看病情在哪里治療都一樣,你就按照藥方在當(dāng)?shù)蒯t(yī)院治療就行?;貋砗蟀凑账幏捷斠褐委煄滋旌?,父親的腫脹果然消退了,雖然只是暫時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其后每個療程的化療使得父親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也是有病亂投醫(yī),在濟(jì)南居住的二姐聽鄰居說濟(jì)南仲宮鎮(zhèn)有位老中醫(yī)治療癌癥效果很好,于是在2007年3月3日和父親一起去了那里。老中醫(yī)姓張,70歲左右的年紀(jì),他見了我們第一句話說的卻是看起來你父親的病并無大礙,你的病倒是很嚴(yán)重!我當(dāng)時一門心思只是想把父親的疾病治好,根本沒考慮自己,就和他說你不要管我,看我父親的病就行,頗有“扁鵲見蔡桓公”的意思。其實(shí),后來細(xì)思恐極,我父親都癌癥晚期了,我的病更嚴(yán)重,那還有個好嗎!好在14年過去了,我“并無大礙”。張老中醫(yī)給父親開了6副中藥,里面蝎子、蜈蚣、蟾蜍都有,二姐去結(jié)的帳,花了1000元錢,然后,我和二姐又陪著父親去臥虎山水庫游覽了一下。父親為人正直,從不貪別人的便宜,即使是自己的兒女也一樣?;氐蕉慵抑?,父親問花了多少錢,要把錢給二姐,二姐執(zhí)拗不過父親,騙他說花了600元。當(dāng)晚父親在二姐家便喝了一副中藥,不到半個小時,便上吐下瀉,難受的厲害,早早的睡了,我一直守護(hù)著父親,那一晚父親一共去了8趟洗手間。</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照片攝于上世紀(jì)六十年代末。照片中拉車的是我的父親,時任慶云一中高中的年級班主任。當(dāng)時,慶云一中剛建成不幾年,院內(nèi)的場地、道路還沒完全鋪墊好,父親利用課余時間帶領(lǐng)同學(xué)們進(jìn)行義務(wù)勞動,拉土鋪路、墊院。</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我的父親母親</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我老家田地上的棗樹(圖中人物為我的小叔)</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的老家是河北滄縣以西十公里處的一個依樹傍水的小村莊,我的父親就出生在那里。我的父母是滄州師范的同學(xué),他們從相識、相知、相愛到結(jié)婚經(jīng)歷了五年浪漫的路程。1963年大學(xué)畢業(yè)后,他們雙雙分配到了河北慶云一中任教,1964年慶云縣由河北省劃歸山東省德州市,也就有了現(xiàn)在的老慶云(河北慶云)和新慶云(山東慶云)之分,我父母又來到山東慶云一中任教。1965年,我父母走進(jìn)了婚姻的殿堂,因此,我是生在慶云,長在慶云,學(xué)習(xí)、工作在慶云,與慶云結(jié)下了不解的緣分。父親弟兄七個、姐妹兩個,父親是老大,爺爺奶奶把他們拉扯大不容易,因此父親時常接濟(jì)家里。二叔、六叔、小叔都在滄州市里工作,三叔、四叔、五叔在家種地,間或做些買賣,日子過得也不錯,爺爺奶奶也終于輕松下來,安享天倫之樂了。在分家的時候,我父親說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把屬于我的那塊地和上面的幾十顆棗樹給我就行。說歸說,但我父親也顧不上呀,于是地還是讓家里的三個叔種著,棗樹讓三個叔輪流照管著,只要每年給些棗就行。于是這又成了叔們的一個任務(wù):收獲了棗以后,都自覺的把最好的棗曬干,留出兩大袋子,或是來慶云時捎來,或是我們回老家時帶回。記得我上高中時,有一次和父親回家,回來時一人扛了一大袋子棗。在滄州汽車站等車時,有一個人看見了我們的棗,說這棗很好,賣不賣,我給高價。我和父親異口同聲的說:不賣,給多少錢都不賣。然后兩人相視會心的笑了。在我們心中,這些棗早已不是能用金錢交換的商品,而是連接我們血緣親情的一個紐帶。</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與患病時的父親</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與大姐和父親</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與姐妹們和父親合影</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我的姐妹及姐夫妹夫與父親合影</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把父親患病的消息告訴了老家的親人們,2007年2月23日(正月初六)叔叔家的兄弟、妹妹、女婿來了,2月24日,姑姑家的表弟、表妹來了,2月27日,叔叔、嬸子、姑姑、姑父也都來看望我父親。但是,我一直提醒親人們就說是過年來探親,不要提父親的病情,因?yàn)槲疫€一直隱瞞著父親那,唯恐父親知道真相以后心情不好,影響治療。我父親的同事王伯伯曾去醫(yī)院探望過我父親,父親對他說做化療弄的頭發(fā)掉了不少。這是王伯伯過后和我說的,其實(shí)都知道“化療”意味著什么,這說明父親早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病情了,一直到去世,他在我們面前只字未提病情的事,彼此心照不宣,怕增加更多的傷感罷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父親的省級教師榮譽(yù)證書</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的父親和母親都是從事教育工作近40年的人民教師,對待教學(xué)工作認(rèn)真負(fù)責(zé),對待學(xué)生關(guān)懷備至,深受學(xué)生的愛戴,父親曾獲得過“省級優(yōu)秀教師”稱號。父母從小就教導(dǎo)我們做人要誠實(shí),講信用,懂感恩,待人要寬厚,做對社會有用的人。我也時刻銘記父母的教導(dǎo),并且把這種思想延續(xù)、傳授給自己的孩子,使孩子能自覺的去追求真善美,遠(yuǎn)離假惡丑。父親病重期間,因上下床去洗手間不方便,小便就在病房解決,我去拿痰盂時,父親對鄰床看望病號的女同志說,麻煩你能不能回避一下,因?yàn)楫?dāng)時的醫(yī)院病房床與床之間沒有簾子隔開。這不由得使我想起孔子的弟子子路臨死前還不忘系好被對手砍斷的帽纓,將帽子扶正,這是重視儀表、重視細(xì)節(jié)的一種深入骨髓的修養(yǎng)和尊重。病中的父親是堅(jiān)強(qiáng)的,盡管病痛的折磨使得他本來魁梧的身材變得瘦骨嶙峋,到最后即使是杜冷丁也不能緩解他的疼痛。但是他為了不讓我們傷心,再疼痛他也強(qiáng)忍著,從不當(dāng)著我們的面呻吟一聲。</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07年6月6日,這一天是“芒種”節(jié)氣,也是一年中陽光最熾熱的時候。把每年6月的第三個星期日作為父親節(jié),就是基于此原因,象征著父親給予子女的如陽光般火熱的愛。就在這一天下午的18時54分,父親永遠(yuǎn)的離我們而去了,他去的那樣安詳,就像睡著了一樣,剛才還腫脹的臉頰在他咽氣的一瞬間也迅速恢復(fù)了正常,或許是父親即使是死也要注重儀表的緣故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親去世后,老家的叔嬸們、兄弟姐妹們五十多人租了兩輛大客車來慶云奔喪,來時還帶來了幾袋子紅棗。我望著家鄉(xiāng)的親人們,看著那一袋袋充滿親情的紅棗,回想起當(dāng)年和父親一起背著紅棗回慶云的情景,不禁大慟,哭絕于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辛丑年春節(jié)快要到了,轉(zhuǎn)眼之間父親離開我已經(jīng)14年了,但是與父親在一起的情景,現(xiàn)在回想起來,依然歷歷在目,恍如昨天。父親的一生平凡而偉大,他正直善良,寬容大度,敬業(yè)愛家,孝敬爺爺奶奶,疼愛兒女,從不計(jì)較得失,從不與人爭斗。父親的言傳身教也深深地影響著我,為我留下了寶貴的精神財富,使我終生難忘。即將過去的庚子年,中國面對突如其來的新冠疫情,“人民至上、生命至上,保護(hù)人民生命安全和身體健康可以不惜一切代價”的理念從抗擊新冠肺炎疫情的一線戰(zhàn)場,到全國各地、城鄉(xiāng)社區(qū),貫穿始終,真正把人民至上、生命至上刻寫在了老百姓的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之中。經(jīng)歷過了父親的故去,我也更加懂得了敬畏生命的意義,世間的一切榮辱名利對于生命來說都是不足掛齒的。其實(shí),我們每個個體也一樣,生命中任何的艱難困苦、挫折磨難,都沒有生命本身來的可貴。在辛丑年即將來臨之際,衷心的祝福祖國河清海晏,家庭和諧美滿,人民幸福安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