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趕著集似的看完了《山海情》,劇中的情節(jié)真實細膩,它們無數次勾起我的回憶,讓我情不自禁的笑出聲來或者淚流滿面。</p><p class="ql-block"> 我出生在西吉縣的一個小鄉(xiāng)村,跟著爺爺奶奶在縣城接受了九年義務教育、上完高中,上大學后離開家鄉(xiāng),現(xiàn)在每年至少回去一次。我深愛著我那曾經被聯(lián)合國定義為“不適合人類生存的地方”的家鄉(xiāng),我見證了她的貧窮,切身體會到福建對口幫扶寧夏各項政策的好,也看到了今日蓬勃發(fā)展的西海固。我想,昔日苦情又荒蕪的家鄉(xiāng),在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指引下肯定還會有更加美好的未來。</p> <p class="ql-block"> 老家最缺的就是水,全村二十幾戶人家都在村里唯一一個水井里挑水,用來洗衣做飯飲牲口。很多小孩打小就學會了挑水,去時甩著前后兩只空桶,等桶里打滿水后,他們就吃力地挪三步歇兩步,挑到家里,肩膀也被扁擔壓紅勒出印記。</p><p class="ql-block"> 我媽說,以前我們村里屋前山后還有樹林子,小孩子在林子里摘蘑菇,雨后撿了地達菜帶回家包地達洋芋包子。90年代左右各家搶著墾荒,變山為地,植被生態(tài)遭到嚴重破壞,降雨量更少了,糧食產量一年比一年低,農民一年比一年窮。我爸有手藝在外面能掙點錢,加之爺爺拿點工資,我家的狀況還算可以,我們姊妹都能吃上小麥面,白點的做飯,黑點的我媽就加點糖或者想著其他法兒做成饅頭或者餅子,印象中還不錯。我記得有一次跟著到一個本家姓姐姐家玩,她發(fā)現(xiàn)一個小木柜子沒鎖,就偷偷撕了一口留給她爸爸的白面饃饃吃。自打那次我才知道她家里的小麥粉做的饃饃都是鎖在柜子里留給家里出苦力的人吃,其他人只能吃蕎面或莜面饃。其實那時候大部分的家里都吃不上小麥粉做的食品,甚至于別的也是很緊缺的。還有一次,我上小學的一個暑假,我跟村里的婦女到山上挖中藥材折蕨菜,一起的一個女孩子拿出一個黃燦燦的碗大的玉米面饃饃,我之前沒有見過也沒有吃過,就想嘗嘗,于是提出用她的換我的小麥粉做的饅頭,她欣然同意,她說他們天天都吃玉米面的饃饃,胃都泛酸。</p> <p class="ql-block">八十年代末,在我老家農村,秋收后到春播前這段時間農民都閑在家里。我家有了錄音機,一個長方體的黑匣子,我爸接個大喇叭掛在家門口的電線桿上,摁下鍵全村人都能聽得見播放的歌曲,純情又甜美。我叔在鄉(xiāng)上的信用社工作,他家是村里第一個買黑白電視的,我家后面也買了臺十幾英寸的,成為村里第二家買電視的。村里的人晚上吃完飯就到我叔和我家看《新白娘子傳奇》。西北農村都用土炕,記得我家炕上炕沿上坐滿了男女老少,地上還擠擠巴巴站著好多人,只為看只有黑白灰三色影視的電視劇。我那會還很小,站在上炕里(炕的最里面)跟著大人湊熱鬧。</p> <p class="ql-block"> “走咧,走咧,越走就越遠咧……”劇中有這樣一首悲情歌。九十年代在我們那邊的農村經常聽到類似夾雜著鄉(xiāng)音的樸素歌,田間地頭有人唱;冬月閑暇時刻,農村婦女坐在炕頭就會給自己孩子唱這樣的歌;也有幾個女孩子、年輕婦女們聚在一起輕聲唱的,男人們吼著嗓子邊走邊唱的,唱著辛酸,唱著期望。至于花兒,我小時候似乎不能明確分辨出來,我問爸媽會不會唱,他們僅能哼一兩句。爸爸告訴我大姨唱得好,自那以后我一直想聽聽她唱的花兒。但是大姨家在另外一個縣城,離我家遠,加之那個時代交通不便,我們都極少見面。后來我又經常在外面,幾乎見不到她,去年倒是匆匆見過一次,她都是當奶奶好幾年的人了,老了,我也忘了曾經見面讓她唱花兒的事情。我想,時代變化了,唱出的花兒的味道是不是也就不同了。</p> <p class="ql-block"> 在農村,我家條件還算可以。就是這樣,我上初中時除了校服,也沒有多出兩條其他換穿的褲子。但是總體上來說,農村的人生活有了很大改善,農民都吃上了白面,一年到頭能吃幾次肉,不少人家的土坯房改建成了磚瓦房,固定電話和自來水逐步走進農村。農村家長的覺悟也提高了,從現(xiàn)實更多的例子中懂得了“知識改變命運”的道理,開始重視教育,大人們口口聲聲都說“再苦再累也要供養(yǎng)娃娃上學”,他們這樣說的,也是極力這樣做的。我們鄉(xiāng)一戶農民家庭出了四個大學生(其中一個是當年全縣文科狀元,兩個考入重點大學)。他家在九十年代時特別窮,因為房子小,他們的炕都比別家的短,人睡在炕上腿都不能完全伸直,要蜷縮起來才好。他家四個兒子個個爭氣,依靠知識走出西海固,卻不忘回饋家鄉(xiāng)。老二不僅改變了自己的生活,帶領親戚朋友致富;老三繼續(xù)教書育人,引導更多的人改變命運。在西海固,像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很多,更多的人在變,人們也在刻意改變那一方薄涼又深情的水土。</p><p class="ql-block"> 2000年以來,農村一天一個樣,柏油路通到了村口,很多人家搬進了新農村,農民開上了小汽車,可以說幸福的生活像花兒一樣燦爛。</p> <p class="ql-block"> 上高中那會我就想著考上大學走出山里,到有水的地方去。2003年非典那年,我參加了高考。那年數理化高考卷子很難,記得很多人出了考場都垂頭喪氣。我考得極差,勉強上了二本線,胡亂填報了志愿,猶豫不定,想補習又不想補習,一個假期躲在農村老家,心里煩透了。后來在我叔的勸說下沒有補習,上了醫(yī)學院。我家人送我去蘭州,一路繞著山跟前行,越走山越大,心里真是拔涼拔涼的。本想離開大山去看看大千世界的美好,殊不知又走進了另外的山里。后來大學畢業(yè)到甘肅一個落后的縣城工作,先后通過二次選調和遴選到省上工作,終于穩(wěn)定下來。蘭州也是個山城,南北兩山中間黃河穿城而過,地形和我老家縣城相像。蘭州有山有水,城中人講著蘭州話或者普通話,率性地活著。我也是,真實得過著每一天,我覺得我是與山有著太深的緣份,更應當珍惜這份緣。</p> <p class="ql-block"> 1997年,那年我上初中。在福建對口支援寧夏的大政策下,我們西吉中學和莆田二中建立伙伴關系,莆田的十幾名老師來我們學校支教,給我們帶來新理念;我們學校的老師和學生去莆田二中體驗東南沿海城市的學校生活,收獲滿滿。1997年我上初一,也就是從那年開始,我們每個班挑五六個學生與莆田二中同年級學生建立伙伴關系,互相通信交流。我的一對一朋友叫林美娟,我們基本一個月通一次信,主要談學習談朋友。那時候收到她的來信,包括其他同學一對一朋友的來信,我們都特別興奮,大家圍在一起看信,對信中的有趣的事情展開討論。我們學著他們,買來印著各種圖案的彩色信紙,小心翼翼寫好信后疊成心形或者房子形或者其他形狀,裝在信封里寄到遙遠的福建,并心心念念期待著下一次來信。后來,隨著準備中考等原因,我們之間減少了通信次數,直到沒了通信斷了聯(lián)系,其他同學也是在我之前和一對一朋友沒了聯(lián)系。我之前保存的信件也因后來上大學走了,我家里搬家弄丟了。但是,我一直記著她,很多次從百度里企圖聯(lián)系到她,架起我們倆之間的“閔寧情”的橋梁。</p> <p class="ql-block"> 對于移民搬遷,我也很熟悉。我上中學那會就聽說有些親戚家要移民搬遷,后來也聽說周圍有村子整村搬遷的,<span style="font-size: 18px;">當然,這個時候,牽往地的基礎設施已完善,房屋、牛棚、活動場所等等也都已建好,搬遷戶拎包入住就可以了。就</span>是這么好的條件,還有一些老年人不愿離開故土,但最終響應國家政策都搬走了。我記得我還勸過親戚“去呀,為啥不去,那地方有水,肯定比咱這缺水的地方好”。再說呀,對我個人來說,我對銀川一直心懷向往。上小學五年級時,我被學校選為少先隊員代表同縣里其他三名學生到銀川參加自治區(qū)少先隊員代表大會。那是我第一次去銀川。記得我們剛到銀川那天,天空下著毛毛細雨。我們在接站人員的帶領下,從車站坐班車穿過銀川市街道。從窗戶往外看去,在我的眼里,那是一個新的世界,柏油路上濕漉漉的,明亮又干凈,街道兩邊綠綠的柳枝垂落下來,那意境太美了,我到現(xiàn)在都記憶猶新。</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閔寧鎮(zhèn),我大概是2019年去過一次,鎮(zhèn)子里馬路整潔寬闊,馬路兩旁紅色的樓宇在綠樹的映襯下顯得更加別致;村子里很多人家都種葡萄樹、枸杞樹、沙棗樹,養(yǎng)肉牛。有的地方還能看到一片沙灘。聯(lián)想到電視劇里初來吊莊的農民開荒種田的景象,翻看查閱閩寧鎮(zhèn)的老照片,我不禁要慨嘆,</span>貧窮與困苦始終沒能打倒在荒蕪中攀爬過的西海固人啊。閩寧鎮(zhèn),這里<span style="font-size: 18px;">真的是福建人幫助西海固人在干沙灘里建起來的金色家園啊。</span></p> <p class="ql-block"> 《山海情》劇中還有一個情節(jié),大有叔家院子里曬了紅紅的枸杞,幾個村民討論要不要硫磺熏枸杞。這使我想起前幾年去銀川西夏區(qū)南梁農場婆家姐姐家見過的場景,聽到的故事。2000年左右,很多西海固人主動尋求發(fā)展機會,在南梁農場買了枸杞地買了房屋,然后在那里扎根。五六七月份,各家院子里放滿了鏤空的篩子,篩子上鋪著一層紅紅的枸杞子,甚是壯觀。我第一次聽姐姐說有些地方的枸杞子是熏了硫磺的,熏了的枸杞紅得好看又不容易發(fā)潮生蟲。我問他們熏不熏,她果斷的說南梁臺子上的人家基本不熏的。我聽了很欣慰,我也果斷地在村民家里買了幾斤帶給我的同事朋友。</p> <p class="ql-block"> 在國家扶貧政策的幫扶下,這幾年固原市的幾個縣區(qū)、移民搬遷地都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曾經的那些無奈,那些掙扎都沉淀成歲月的記憶。如今,農民過上了好日子,生態(tài)修復了,到處還原了綠水青山的景象。西海固狠抓“志智雙扶”,比以往更加重視教育,很多學生很多人都走了出去,走向全國各地。也有不少人來到西海固,在這里扎根,和本地人和諧相處。</p><p class="ql-block"> 不管走到哪里西海固人能吃苦、踏實的本性沒有變,我們始終懷著感恩的心,不忘初心,不忘來路,永遠感念福建人的深情厚誼。</p> <p class="ql-block"> 貧窮不可怕,可怕的是安于現(xiàn)狀,不求進取,不思改變。希望留在本土的家鄉(xiāng)人繼續(xù)保持艱苦奮斗的精神,建設更加美好的家園。祝愿在外的游子,永遠保留西海固人吃苦耐勞和踏實的本性,被世界溫柔以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