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題記：地上有多少人，天上就有多少星！屬于個人的卻只有那幾顆星。父母、兄妹、兒女……甚至祖父母。天晴，星在夜空。天雨，星在心中！而今，外祖母去了！在黑夜里少了一顆閃亮的星，路越走越短，人也越來越孤寂。</p> <p> （一）</p><p> 雖早有預(yù)感，然一大早六點(diǎn)左右的手機(jī)鈴聲依然刺耳。果不其然，小舅說，你外婆走了！心忽地一揪，呆立無言。</p><p> 春節(jié)前外祖母到四姨家小住。溫而不熱的暖氣，適合老年人的脾性。太熱，易燥；太冷，有礙健康。姨家的暖氣也就十六七度，外婆穿一件毛衣，趿一雙棉拖鞋。一會坐在沙發(fā)上幫姨摘韮菜，一根一根捋去泥土，一下一下摘掉枯黃的菜稍。一會又搬個小凳子，坐在窗前，穿針引線，縫縫補(bǔ)補(bǔ)。姨逗外祖母說“媽的眼真好，給女縫個祙子！”外祖母急說，在哪？待見姨只笑不動，才發(fā)覺上當(dāng)，嗔怒曰：這孩，光哄媽！一時溫馨。然而病魔早已襲來，不輕不重的咳嗽，吃藥不頂用，住院治療稍有緩解。臘月二十六日，我開車送外祖母回家。外祖母一路絮語，老了，給娃添麻煩了。</p><p> 春節(jié)，新冠肆虐，外祖母的病重了，甚或危在旦夕。幾經(jīng)猶豫，去西安診治，癥狀輕了，人也有些精神。只是雙腿不聽使喚，不能走了。終日躺在炕上，后又搬到床上。寂寞常隨，疼痛難忍！外祖母百般受難，侍奉的親人常暗自淚流。一百多天的煎熬，今天終于解脫了！</p> <p> （二）</p><p> 外祖母共有四子五女。在那個缺衣少穿的年代。十幾口人的大家庭，光做飯，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的子女正是調(diào)皮搗蛋的年紀(jì)，上樹摘棗的，扯破了褲子；沙土堆里翻滾的，不小心被碎玻璃劃傷了腳……常常是剛放下了吃奶的碎女子，又哄疼得直叫喚的大兒子。待一大家都睡了，才撥亮煤油燈，縫補(bǔ)二兒扯破的褲子。如豆的火苗，風(fēng)從窗縫溜進(jìn)來，吹得火焰時東時西，外婆的影子映在墻上，忽長忽短……</p><p> 生活很苦，逼得人想盡辦法解決溫飽。外婆種蘿卜，收了切成片，曬干。一年四季可下飯，可當(dāng)菜。又腌成咸菜，一甕不夠，再腌一甕。又種南瓜。外婆種的南瓜個頭大，可達(dá)四五十斤，印象深的是一次幫外婆收南瓜，一個架子車，只放得下兩個。模樣不好看，有長吊形的，有既扁又長的，有的似秤錘，有的如西瓜。如山的南瓜今天切一塊，明天切一塊。吃飽了兒子，又喂飽了女兒。</p><p> 外祖母又養(yǎng)羊。記得外婆養(yǎng)的一只羊，奶大體格壯，一天能擠九斤奶。賣了奶，換了錢，家用也不是那么窘迫了。這羊成了家里的功臣。外祖母耐心地放羊，羊在吃草，外祖母用樹枝為羊驅(qū)趕蚊蠅。羊的奶子發(fā)炎腫脹，外祖母心疼的幫羊揉揉奶。又用梳子給羊刮羊虱。羊就象外祖母的孩子，羊不舒服，外祖母也唉聲嘆氣！羊高興地咩咩叫，外祖母走路呼呼帶著風(fēng)。羊的奶太長，挨到了地。外祖母用碎布做了一個布袋，上面用繩系在羊背，下面托著羊的奶子。每每夕陽正紅，外祖母趕著羊。微紅的光里，一個影子長，一個影子短，真是一對母子！</p> <p> （三）</p><p> 外祖母待人善良。誰家的媳婦不孝順老人。外祖母常勸，娃呀，那是你媽哩，你咋忍心？！外祖父是赤腳醫(yī)生，有人太窮，常是外祖父剛免了醫(yī)藥費(fèi)，外祖母又留人吃飯。村西頭的小孩餓得面黃肌瘦，外祖母常常今天給個饃頭，明天叫吃一碗包谷糝。以至小孩他日出息，常常說，多虧了我大娘，要不是我大娘，我早都餓死了！</p><p> 外祖母家有一株大棗樹，秋天的棗收了幾大籠。分了兒子，分了女兒，又分給左鄰右舍。村里那家的孩子饞了，叫一聲娘，或婆，就能得一把棗子。有時，我們幾個小孩悄悄議論。婆咋是這？好東西不知藏起來，給娃留著？</p> <p> （四）</p><p> 外祖母對子女都一視同仁。過得好的，不高看；過得差的，不下觀。那幾年大舅過得好，外祖母常說，有心了，幫幫幾個妹妹；四姨出嫁后過得窘迫，屋破難居。外祖母說，XX，到媽這來，少不了我娃吃的……以至后來四姨常說，那幾年就象流浪的，多虧媽收留了我。</p><p> 三舅早年送了人，后來回來認(rèn)親，對父母有怨氣。只叫哥，只叫姐，就是不叫媽。外祖母偷偷哭了多少回！對自己的幾個兒女說，X娃離娘早，你們現(xiàn)在過好了，多幫幫他。三舅蓋房，小舅給拉土，二舅出力又出錢。三舅的女兒找工作，小舅拿出全部積蓄說，哥，娃找工作要緊！……一件件事，一股股情，三舅的氣消了，真情溫暖了心冰。三舅一聲媽。外祖母淚流滿面！一家人，終又團(tuán)聚！</p><p> 父親忽然去世，外祖母擔(dān)心母親孤單。陪母親住了三個月。九十個日夜，母女相對而眠。盡管外祖母的鼾聲大，但這鼾聲幫母親驅(qū)走了黑夜，迎來了黎明。聽著外祖母的鼾聲，母親的心是安定的。</p> <p> （五）</p><p> 小時候，家里艱難！我愛去外祖母家。外祖母給做雞蛋羹。黃黃的蛋羹調(diào)上黑黑的糖。用勺子一勺一勺挖著吃，那口又甜又綿的味道，讓人至今難忘。</p><p> 待至上中學(xué)，外祖母常背著別的孩子，五十，一百的偷著給我錢。我自尊心強(qiáng)，不要。外祖母常手一使勁，硬塞到我口袋。低叱道，快拿上，別叫人看見。逢年過節(jié)，這個兒給一百，那個女給五十。外祖母都是來者不拒。大姨常說，外祖母都是地主了。外祖母只低聲說，媽沒錢。只有我知道，這錢去了哪！</p><p> 參加工作后，我給外祖母錢。外祖母說，好娃哩，婆要錢干啥呀！婆不愛花錢！</p> <p> （六）</p><p> 外祖母的善良、寬厚深深影響了子女。外祖母病重，小舅日夜陪在醫(yī)院；外祖母疼痛難忍，小姨每天給外祖母揉腿捶背，活動筋骨；母親在外地急得流淚，甫一回返，便四五個月陪在外祖母身邊，端茶送飯，直至外祖母遠(yuǎn)去的最后一刻；還有小妗子，表弟等等無數(shù)的親人辛勤的付出。這些孝心 ，孝事都是對外祖母真切的回報。</p><p> 記得我去探望，外祖母說，咋不早些走了，把娃們要害到啥時候。聽得我眼眶潮濕。外祖母老是替別人著想。四姨身體不好，四姨一來，外祖母老攆著走。聽母親說，外祖母怕自己疼痛來了，呻吟聲會驚著四姨。每回四姨一走，外祖母都會疼得喊一會。</p> <p> （七）</p><p> 今天外祖母走了，終于完成了自己最后的心愿，不再害娃了。</p><p> 外祖母走了，去尋找自己的兄弟姐妹去了。去陪伴走了二十幾年的外祖父去了。</p><p> 外祖母下葬時，藍(lán)天上有一團(tuán)白云。我想，外祖母不是睡在了黃土里，而是藏在了白云里！</p><p> 想想再不會有人問，這不是我紅娃嗎？！淚已奪眶而下，愿外祖母一路走好！</p> <p>附四姨感言：2019年5月17日，晚上10點(diǎn)鐘，我下樓時，不小心腳骨折了。疼死我了。媽媽知道后也很心痛，就在這時我下不了床，一個月二個月腳不能動，媽媽給我每天端水端飯端尿等等，她已經(jīng)92歲，我59歲，她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常常給我溫暖！在我最困難的時候給我?guī)椭?！在我沒吃的時候給我吃飯！一吃就是幾年，還有我的兒子張昭一起吃！在這里我和我的全家人只想說一聲，媽媽您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母親！女兒終生謝謝您！我的老媽媽！2O19年6月12日。你的女兒，魚XX。</p><p> 我的媽媽來到我家，2O19年3月20一6月12日，在這段時間里，使我感到母親是偉大的！而且也是特別溫暖的！6月12日，媽媽已回家了，我的心難受，我母女二人在這段日子里的一切使女兒難以忘懷！感情終生難忘！女兒謝謝親愛的好媽媽！</p><p> 在我腳骨折時，不能動，我給媽媽歌唱了3個歌，1是母親，2是拉住媽媽的手，3是，媽媽的吻。</p> <p> 后記：</p><p> 五十年的記憶里</p><p> 是溫?zé)岬碾u蛋糕</p><p> 六百個月的痕跡里</p><p> 是一雙雙的鞋墊</p><p> 一萬八千個日月里</p><p> 是您寬厚的笑容</p><p> </p><p> 外祖母呀</p><p> 九十三個春秋里</p><p> 累彎了腰</p><p> 今天</p><p> 終于，躺在了木屋里</p><p> 從此</p><p> 黃土作伴</p><p> </p><p> 憑誰問</p><p> 紅娃</p><p> 是你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