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的8010》

周赤波Damizhou

講述：孫希堅編輯創(chuàng)作：周赤波      1980年，是中國海軍真正突破西方國家為封鎖我國而設(shè)立的島鏈戰(zhàn)略的開創(chuàng)之年。      1980年5月份，中國海軍組成十八艘艦船，包括六艘（051型）導彈驅(qū)逐艦在內(nèi)的代號580的特混編隊，突破第一、第二島鏈，遠航至南太平洋。圓滿完成我國洲際導彈發(fā)射試驗的信號艙打撈任務(wù)。      1980年10月，南海艦隊組織一支強大的代號8010艦艇編隊，首次穿越所謂的第一島鏈，進入巴士海峽，進行遠航訓練和配合潛艇試驗。我當年在509導彈護衛(wèi)艦上服役，有幸參加了那次8010任務(wù)。經(jīng)歷了生死考驗，讓我終身難忘。      四十年過去了，當年的情景歷歷在目，我覺得應(yīng)該把那段經(jīng)歷寫下來，給我們參加過此次任務(wù)所有戰(zhàn)友們留下一個紀念。    ? 左起：孫希堅、周赤波。    備航      我們這支編隊由161導彈驅(qū)逐艦、162導彈驅(qū)逐艦、5O9導彈護衛(wèi)艦、506導彈護衛(wèi)艦、X950油水補給船、丅154遠洋拖船組成。 　　當時我們509艦和506艦停靠在湛江市麻斜基地5號碼頭備航。 我在509艦擔任主機一班班長，8月份就接到準備參加遠洋海訓的任務(wù)，主要是進行主機的維護保養(yǎng)。      懂的艦船人都知道，主機是艦船的心臟，非常重要。我們艦的主機，是上海滬東造船廠設(shè)計建造的。型號是12ⅤE39OZC，也就12缸Ⅴ型連桿二沖程缸徑390厘米帶增加器船用內(nèi)燃機，馬力：7500匹??2臺，大轉(zhuǎn)速48O轉(zhuǎn)/分。    509導彈護衛(wèi)艦是1979年剛剛從上海滬東造船廠接回來的新型號軍艦。      我們驅(qū)護二支隊艦船的主機都是外燃機，調(diào)去接艦的人誰沒見過這么大的內(nèi)燃機。 　　我77年從沙角訓練團畢業(yè)后分配到507導彈護衛(wèi)艦副機班，該艦主機也是外燃機。      我們5O7艦1979年參加217編隊，完成自衛(wèi)反擊戰(zhàn)，回到湛江沒幾天就去上海接509艦。      我在沙角訓練團學過半年多的內(nèi)燃機專業(yè)，對內(nèi)燃柴油機的原理：構(gòu)造功能，都有比較系統(tǒng)的了解。在507艦時，又操縱使用過6一150，6一135發(fā)電柴油機，4一85小艇機，64一115自由活塞空氣壓縮機。對內(nèi)燃機的理論和實踐，我都打下了堅實的基礎(chǔ)。所以接艦時，我的專長就發(fā)揮出來了。 　　我們是1979年5月份到上海接艦的，那時艦已經(jīng)下水。滬東造船廠派出造機總工程師，給我們主機兵講了幾天課，布置了二十四道題，給我們做。他每天晚上還抽時間來輔導。我自己一個人，參照說明書，幾天就完成了作業(yè)。專家到底是專家，等我作完這二十四題，就對390機的原理，有了全面的了解。      要想操縱使用機器，光有理論知識還不行，還必須要摸通管路系統(tǒng)。主機有燃油：滑油：空氣：海水：淡水五大系統(tǒng)，管路象蜘蛛網(wǎng)一樣，錯縱復(fù)雜，有幾百個閥門，開錯一個，就會造成嚴重后果。那時主機還沒完工，所有管路油漆只有底色，一樣的顏色。增加我們摸管路的難度。我們克服困難，一邊摸一邊記，畫出各種系統(tǒng)圖，后來油漆工來給管路上色，都靠我們指導，給什么樣的管，打上顏色，刷什么色的油漆。      主機的滑油系統(tǒng)最復(fù)雜，考核時我的圖畫的最標準，一點沒錯。主機分隊長見了，讓我畫成板圖，掛在機倉里，供大家參照。后來去接551艦552艦的人， 都按照這圖畫好帶去。      由于我的技術(shù)突出，不到一年，我就升為付班長班長，那時還沒入黨呢。 　　備航期間，我和主機二班長黃偉漢，帶領(lǐng)大家對主機進行全面的撿修保養(yǎng)。檢查了掃氣箱，凸輪軸箱和曲軸箱。清潔了燃油過濾器，滑油過濾器，和空氣濾清器。將所有的管路加固，更換容易損壞的管路接頭墊片，消除一切故障隱患，爭取做到萬無一失。      經(jīng)過兩個多月的備航，我們做好了遠航的所有設(shè)備上的準備工作。 　　啟航      我們這支編隊由艦隊徐世平參謀長為編隊司令，161號導彈驅(qū)逐艦和162號導彈驅(qū)逐艦為快速編隊，由徐參謀長直接指揮。509導彈護衛(wèi)艦、506導彈護衛(wèi)艦、X950、T154遠洋拖船為保障補給編隊，由北海水警區(qū)樊玉振司令員擔任指揮。      我們509艦是補給編隊的指揮艦，樊玉振司令的指揮部就在我們艦上。 　　其實出航前，我到榆林基地參謀長曹剛明在湛江霞山的家里玩的時候，就見過樊司令。曹對樊司令說這是艦隊司令部老孫的兒子，在509艦當主機班長。他一聽我是主機班長，就很感興趣，問起了一些遠航的準備情況。      我當時也不知道他會隨我們艦遠航，只告訴他我們已準備了兩個多月，萬事俱備，只等出航命令了。      想不到就是這個樊司令，后來違抗軍令，挽救了我們編隊。這是后話了。 　　編隊是1980年10月19日從湛江啟航的。這次遠航，艦上給每個人發(fā)了一箱汽水，半箱啤酒，兩個水果罐頭。有的人舍不得吃罐頭，留下準備探親帶回家，孝敬父母，另外每個人還發(fā)了一個塑料桶，可以裝25公斤水，機電部門的艦員每五天，艙面部門的艦員每七天加水一次。我們五天中就靠這桶水洗漱。不過新艦艇有了空調(diào)，比起我原來在5O7艦時幸福多了。 　　因為那時161、162艦是O51型導彈驅(qū)逐艦，標準排水量3600噸，航速24節(jié)，X 950船是萬噸級油水補給船，航速只有12節(jié)。506艦是蘇制O1型導彈護衛(wèi)艦，11O0噸，航速18節(jié)。509艦是053H型導彈護衛(wèi)艦，1330噸，航速22節(jié)。      由于兩個編隊航速不同，很難統(tǒng)一行動，快速編隊的兩艘驅(qū)逐艦基本上不和我們在一起，它們主要任務(wù)是配合潛艇行動。補油時才來會合。  　　穿越巴士海峽     啟航后，經(jīng)過幾天的航行就進入了巴士海峽。好傢伙這下可熱鬧了，因為是中國軍艦第一次駛?cè)肱_灣外海。菲律賓的飛機來了，美國的飛機來了，臺灣的飛機也來了。臺灣的偵察機飛的很遠，一般都在我們火炮射程以外。美國的飛機就很討厭，我們加油時它來，看我們怎樣補油。開飯時來看我們吃飯。因為那時艦上沒有歺廳，都是提著桶，蹲在甲板上吃。可能全世界的海軍少有。發(fā)電報時美國偵察機馬上就到，因為那時我們水面艦艇首次采用快速發(fā)報。原來都是潛艇用的，它飛來看看有沒潛艇上來 美國海軍偵察機 　　美國佬的飛機基本上是日夜伴隨著我們，形影不離。它飛的很低，飛行員都能看的很清楚。戴著墨鏡，口里吃的口香糖。機翼下的燈不停的閃動，表示我對你沒有敵意，就象哈巴狗見到主人，不停的搖尾巴一個意思。指揮所命令各付炮人員就位，但不許啞射（提前瞄準目標，以防走火誤射）。      在穿越巴士海峽后，進入臺灣外海太平洋的十幾天訓練航程過程中，太平洋還算太平，風平浪靜的。 我們機電部分為三更，我是第一更的帶更班長，主機二班長黃偉漢第二更，老兵陳步龍帶第三更。每一更工作三個小時，每天二十四個小不斷的周轉(zhuǎn)。由于出航前檢修，我們做了大量的準備，航行中主機沒有什么故障。 8010遠航大致航行路線 　　返航 我們這一次遠洋訓練前程很順利，161、163導彈驅(qū)逐艦快速編隊配合潛艇訓練，最遠到達了北緯二十度、東經(jīng)130度海域。 我們補給保障編隊也安全地按時、保量為整個編隊提供了油、水、物質(zhì)的保證。      俗話說太平洋上不太平。我們完成訓練任務(wù)后，編隊穿越巴林塘海峽返航。 進入巴林塘海峽后的一天下午，我下更休息，獨自坐甲板上，漫無目的地望著茫茫大海。一只海鳥在我們艦上空飛著，它在不停的哀叫，聲音非常凄涼，好象要告訴我什么。我預(yù)感到不祥之兆。      這個時候我們編隊航行在巴林塘海峽西口的“魔鬼三角洲”海域。 　　突遇巨涌 果然，第二天早上開飯時間，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突然一個巨浪就打了過來，在甲板上吃飯的戰(zhàn)友們，嚇得馬上逃進倉里。 緊接著一個涌浪又象小山一樣壓了過來，力量非常強大，我正好在機倉值班，只聽到船體被壓的吱吱做響，船殼象是被壓裂一樣。（后來我艦進廠保修時，發(fā)現(xiàn)主機滑油倉里的隔板被壓裂了十七條縫隙。）涌浪從右舷打來，船體向左邊傾斜四十多度，我和付班長賈啟祥、譚金華即刻從機倉操縱臺滾到機倉左邊，記錄臺和椅子，壓在我們身上。這個涌浪周期很長，幾分鐘都扶正不了，船體要翻了一樣，我們?nèi)齻€人互相幫助拼命爬到主機操縱臺邊，還沒有站穩(wěn)，一個涌浪又從左邊打來，我們又被摔到機倉右邊。我立即找繩子，把他們倆個綁在左右主機的操縱臺上。 主機操縱臺 　　這個時候，艦艇又產(chǎn)生傾差，艦尾翹出水面，螺旋槳打空，主機轉(zhuǎn)速，從200多轉(zhuǎn)/分鐘，一下飛到400多轉(zhuǎn)/分鐘，發(fā)出轟隆轟隆的響聲，非?？膳?。      我立即指揮他倆人工減速，轉(zhuǎn)速剛穩(wěn)定，艦尾又被壓到海底，螺旋槳阻力加大，主機又死火了。如果沒有動力，艦艇失去舵效十分危險。我們必須盡快重新啟動主機。這時我把電動鼓風機，電動滑油泵、燃油泵全部開動，即時啟動主機。我們就是這樣堅守戰(zhàn)位，保證了主機正常運轉(zhuǎn)。 　　但是險情還是接連發(fā)生了。在后付機倉，發(fā)現(xiàn)左主機支點軸承滑油變質(zhì)了。 這個問題經(jīng)常發(fā)生，主要是冷卻滑油的海水蛇形銅管腐蝕，產(chǎn)生沙眼，海水漏進滑油，使滑油變質(zhì)稀釋，時間長了，軸瓦就會燒掉。付機電長王家廣和二班長黃偉漢，馬上下去排除險情。這個時候，一個巨浪使艦體搖擺40多度，將他們摔到倉底，差點爬不起來。但他們還是頑強的排除故障。 　　繼而舵機艙又報告進水了，海水順風大涌浪壓開了深彈庫的兩個投彈門，一瞬間灌滿了深彈庫，而舵機艙就在深彈庫的下方，深彈庫通向舵機艙的導門也被巨大海水壓力壓開了。 此時，機電長苗戰(zhàn)武帶領(lǐng)艙段班和付機班的戰(zhàn)士冒著生命危險用了五六幾根木支柱死死地頂住了導門，保住了舵機艙未被淹沒，確保舵機此時能正常工作。若舵機艙被淹，后果不堪設(shè)想。 在巨大的海水壓力下，舵軸周圍的鋼板也被撕裂，四周的加強筋也裂開了。 付機電長王家廣帶著艙段班戰(zhàn)士史孝國，電工付班長彭安普冒著艦艇左右?guī)资鹊膿u擺，抬來幾十公斤重的潛水泵到舵機艙排水，從中甲板到后板40多米遠，無風浪時3個人抬潛水泵不算個什么事，但在艦艇左右搖擺40多度的情況下，人都站不穩(wěn)，再抬個幾十重的東西，每邁一步都很艱難。 他們先用布和木板放在艙底，再把成包的快干水泥倒在舵軸周圍的隔艙內(nèi)，堵住了舵機艙艙底漏水。 　　遇險 在我們與巨大的涌浪搏斗的同時，跟在我艦后面的506艦，噸位更小，艦舷也低，更是災(zāi)難深重。 當?shù)谝淮瓮蝗缙鋪淼木抻客蝗淮騺?，整個軍艦被涌浪壓在下面，海水高出甲板一米多高，將正在開飯的人，一下子就連人帶飯桶漂離艦艇好多個。 在遇險中：506艦除了被海浪漂下海好多人，有一個人雙手緊緊的抓住欄索，人沒有沖下海，但手皮被撕裂了。還有一個人被浪撞到門上，肋骨打斷幾根。 506艦馬上亂了，廣播人員回倉，不許出甲板。 　　因為他們艦沒有內(nèi)部通道，甲板面被風浪封死后，前后各倉室無法聯(lián)系，清點人數(shù)也很困難，到底有多少人掉海，也不知道。      他們想轉(zhuǎn)向救人，但根本就轉(zhuǎn)不了舵。報告我們艦后，我艦剛準備轉(zhuǎn)向，艦艇發(fā)生更大的傾斜，就差點翻了。      跟在后邊的X950船，一萬多噸，只有一部主機，機動性很差，也無法救人。 　　營救落水人員的希望和重任，就落在丅154拖船的身上了。拖船本來機動性就好，船舷也低，便于救人。T154船的船長是馬育飛，原來是160艦的付艦長，因160艦爆炸事件，受到了降職處分。他的操船技術(shù)精湛，這回可發(fā)揮了作用。 　　506落水的艦員，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我們大家不要分散了，盡量靠攏”，他們在巨大的涌浪中漂浮著，堅持著……。 　　馬船長看準海面一堆人，駕船沖了過去，一下就把人群分到船體兩邊，停船將綁好繩子的救生圈丟過去，順著涌浪，一拉上來一個，一拉上來一個，很快就救了七個人。水面上見到的最后一人，漂的比較遠，涌浪大水流急，拖船機動過去，難度較大，花了近一個小時，才靠近將救生圈甩過去，這時船后來了黑乎乎的一大片，不知是什么東西，他們也顧不上是什么了，救人要緊，剛把人拉上船，那群東西就到了船底，原來是一群鯊魚。 　　失去戰(zhàn)友 506艦經(jīng)過清點，發(fā)現(xiàn)有十個人落水，T154船救了八人，還缺兩個人，可是海面上一個人影都看不到了……。 　　經(jīng)過核查確定，犧牲的兩個人，一個是506艦主炮兵方岑，楊州人。在沙角訓練團時，是學海雙130主炮專業(yè)的，和我好友周赤波是同一個班的戰(zhàn)友。沙角畢業(yè)后分到16O艦前主炮，1978年3月9日160艦爆炸事件中逃過了一劫，這次遠航訓練結(jié)束后就該退役回家了，想不到這次永遠留在了太平洋。 　　另一位是507艦的主機分隊長陳依文。當時5O7艦在上海4805廠中修，他是借調(diào)到506艦來幫助遠航工作的。 我一聽說陳依文犧牲了，止不住眼淚就流出來。 陳依文是福建人，73年兵。我77年底剛上507艦時，他是主機班長，我在付機班。記得我們507艦第一次到海南島訓練時，就遇到11級臺風。 艦隊命令我艦和508艦返回湛江防臺。編隊剛航行一半，臺風就跟著屁股追上來。白浪濤天，狂風呼叫，風浪將艦體打得東倒西歪，搖擺的非常利害。給我這個新上艦的新兵，結(jié)結(jié)實實地上了第一課。 航行時啟動汽輪發(fā)電機，就停掉我們柴油發(fā)電機，我就要幫主機班去看管主機尾軸支點軸承。尾軸倉就在六號兵倉下面。這時兵倉里橫七豎八睡滿了人，桌椅板凳在那里乒乒乓乓的跳舞，也沒人不理會。我和一個老兵坐在地板上，兩人抱著一個垃圾桶，他吐一口，我吐一口，他的一口還沒吐完，我又搶過來吐。開始還有糧食交，后來吐酸水，再后來就是吐膽汁，就差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了。非常難受，那時恨不得去跳海。但是我還有責任在身，每半個小時要下到尾軸倉檢查一次，我只能乘著剛吐完，舒服一點，趕緊爬到尾軸倉檢查一下，回來又接著吐。 當我已經(jīng)記不起第幾次下到尾軸倉時，險情發(fā)生了。只見海水噴了起來，我以為是倉底破了，嚇得連滾帶爬地跑上來打電話向主機倉報告。陳依文是機電部門的帶更班長，接到電話馬上停掉左主機，跑來排故障。這時候我們艦剛過瓊州海峽，是風浪最大的地方，停了一部主機，就象人少了一條腿，一拐一拐的側(cè)著身體跑，十分危險。艦長錢雨昌氣急敗壞的從指揮臺跑下來，劈頭蓋臉的就對我一頓臭罵，"為什么不早點報告"……。 　　我那時已經(jīng)使完全身力氣，癱倒地上，動都動不了。其實這是老故障了，尾軸倉的積水是靠消防水噴射泵抽出的，出水口就在水線上一點，外面風浪大了，就會將出口的單向閥吸住，積水不但排不了，消防水還會倒灌，十幾分鐘就能淹掉尾軸倉。       陳依文他們很快就把故障排除了，主機恢復(fù)了工作，艦進港了，我又活了過來。陳依文跟艦長說我報告的很及時，要不尾軸倉就淹了。 　　第二天早上，全艦在后甲集合講評，艦長點名表揚了我，從此他也對我另相看了。點完名看到5O8艦尾軸倉還在排水，如果他們的軸承燒了，就要算等級事故了。從那以后陳依文就和我成了好朋友，他經(jīng)常會找我玩。 　　遠航前506艦和我們艦都靠在五號碼頭備航。陳依文來找我，他很興奮，告訴我他參加完遠航，領(lǐng)點遠航補助，就回家休假結(jié)婚，家里什么都準備好了，就等他回去。領(lǐng)導還跟他談話了，提拔他當付機電長，休完假就上任。我也替他感到高興，又結(jié)婚又升官，喜事連連。我還拿出糖果招待他。想不到這一見面，就天地兩隔。 回想前一天我在甲板上看到的那只叫聲凄慘的海鳥，似乎是提前給我報喪來的。 　　任務(wù)還在繼續(xù) 巴林塘海峽：是菲北海峽群的重要構(gòu)成部分，位于菲律賓北部的巴林塘群島（居巴坦群島的南部）和巴布延島（居巴布延群島北部）之間，連接南海與太平洋的重要水道。北接八示戈海峽，寬約82千米，大部分水深700~2000米，可通航各種艦船。北部有巴林塘群島，中間有兩處淺灘，水深小于200米。西部有加拉那淺灘，最淺處水深僅有10.9米。巴林塘海峽屬熱帶海洋性氣候，高溫多雨，每年7~9月有多個強臺風經(jīng)過。海峽兩岸多為火山島，岸陡水深。      　　巴林塘海峽是世界上流速較快的海域之一，無風三尺浪，有風浪滔天，被航海家視為“死亡海區(qū)”、“魔鬼三角洲”。   魔鬼三角洲這個地方，水下地形十分復(fù)雜，有一條海溝深三千多米。形成的巨涌已經(jīng)超過了七級海情，比十二級臺風還利害。艦隊徐參謀長后來回憶，他干幾十年海軍也沒見過這么大的涌浪。在我們編隊附近有兩條日本遠洋漁船，一轉(zhuǎn)眼就不見了。 　　我們沒有翻沉，主要靠艦長劉明山精湛的操船技術(shù)。他是操舵兵出生，干了幾十年的航海，有十分豐富的經(jīng)驗。在全支隊的艦長中，靠碼頭是一流的。這時他親自去操舵，連吃了十幾片的暈船藥，一直堅持到底。      二是靠機電長苗戰(zhàn)武，他是河北人，入伍時和戰(zhàn)斗英雄麥賢得在同一個班。麥賢得是他的班長，我見過他倆在"八六”海戰(zhàn)前的合影。海戰(zhàn)時一個在前機倉，一個在后機倉。 第一：這次遠航他反對裝導彈，如果裝了導彈船體重心就會上移，穩(wěn)定性差。 第二他控制淡水使用，我們艦可以裝120噸淡水，他一定要留下8O噸來壓艙。 這一點也讓我銘記。后來我在552艦當付機電長時（沒有機電長），艦隊命令我艦到珠江口機動防臺風，幾十天補不上淡水，我就下令抽珠江里的半咸水壓艙。 　　我們救完人后，突發(fā)情況又發(fā)生了。506艦不知出了什么故障，被涌浪推離了編隊，越漂越遠。我艦不斷地給他們發(fā)信號，趕快歸隊，盡快歸隊。但506艦越來越遠，都快看不到了。這時在我們后方發(fā)現(xiàn)了蘇聯(lián)驅(qū)逐艦編隊。我艦馬上給506艦發(fā)信號；"你艦后方有蘇聯(lián)驅(qū)逐艦編隊”，這時只見5O6艦冒出一般濃煙，突、突、突地就沖回來了。      這個蘇聯(lián)編隊是從越南金蘭灣出來的，已經(jīng)跟了我們好幾天了。因為有一艘艦機器故障，我們猜測大概有一臺發(fā)動機停車了，只靠一條腿拖著走，速度很慢，所以一直沒跟上。在我們救人的時候，他們才趕上。 前蘇聯(lián)海軍驅(qū)逐艦 　　蘇聯(lián)編隊一來，就橫穿我們編隊，本來想從X95O船頭穿過，但x950不讓，他們一看如果被萬噸輪撞上，就會被劈成兩半。所以改從編隊尾船丅154船的前頭穿過。一邊過，還一邊行國際海軍禮：鳴哨，降半旗。丅154船不理采他們，蘇艦只好自已又把旗升上去。蘇聯(lián)編隊靠近時，我們看到蘇聯(lián)編隊有一條艦大概主機故障，被另外的艦拖帶航行。 蘇聯(lián)編隊還想糾纏，這時我們的驅(qū)逐艦快速編隊趕回來了。蘇聯(lián)驅(qū)逐艦才悻悻離開。 　　抗命 161和162導彈驅(qū)逐艦，配有校擺平衡裝置，打開后就能控制左右橫向擺動，加上艦體長，可以壓浪，但要開到一定航速，才能發(fā)揮作用。所以他們和我們編隊沒待多久就離開了。 我們保障補給編隊在涌浪中，順著洋流，小心亦亦的航行。當我們離開出事地點大半天時間時，艦隊發(fā)來電報，命令我們返回去尋找那兩位失蹤的艦員，救人、撈人，大有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的意思。 　　我們編隊指揮樊司令，接到命令后，感到震驚。 我們本來是順著洋流航行，在這個級別的涌中，別說頂風頂浪返航，就是艦船轉(zhuǎn)向都十分危險。當艦員剛剛落海的時候，506艦和我們艦都進行了嘗試，試圖掉頭救人，差點造成艦艇的側(cè)翻。再說：那里水深三千多米，沒有專門打撈設(shè)備，根本無法撈人。 為了整個編隊的安全，樊玉振司令員果斷的決定：編隊繼續(xù)前進。他說：“我寧可違抗軍令，哪怕回去上軍事法庭，也要保證整個編隊的安全”。他是一個懂業(yè)務(wù)，敢擔當?shù)闹笓]員！ 　　化悲痛為力量 我們的親密戰(zhàn)友犧牲了，我感到非常的傷心！痛心！他們的犧牲固然悲痛，但也是光榮的，是值得的。在海軍建設(shè)發(fā)展中難免會發(fā)生這樣或那樣的犧牲，任何人都要勇敢的面對。 中國人民海軍就是這樣，靠我們一代代海軍將士，前撲后繼，發(fā)展壯大起來的。 　　我們把悲傷埋藏在心里，編隊繼續(xù)向南航行。 涌浪依然很大，飯鍋在灶臺上跳舞，根本無法做飯。我們只能靠餅干充饑。 飛累的鴿子，落在艦上休息，飛魚也飛上來了。晚上艦船有燈光，成了飛魚的目標。早上可以撿小半桶的飛魚。 機電長用電爐，在涌浪中艱難地燒了一盆魚湯，我嘗了一口，因為沒有姜蔥，腥的很。 飛魚 　　艦艇順著海流航行，也基本是騎著涌浪前進。這種涌浪頻率很慢，周期很長。一般頭腦反應(yīng)快的人，平衡器官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搖擺，都不暈船了。就是人像漂在空中，腳下無跟，要不斷的平衡身體，有力也使不上，體力消耗很大。睡覺時要用手抓緊床沿，否則就會摔下床來。 　　我們編隊就這樣，艱難的駛出巴林塘海峽，但還沒有脫離涌浪區(qū)。艦隊又來電報，命令我們直接返回湛江。 　　西沙群島 這個時候編隊正向南，順風順浪駛向西沙群島方向。如果直接返回湛江，就要向西轉(zhuǎn)向，這時轉(zhuǎn)向，正好是側(cè)風側(cè)浪航行，對艦船的危害最大。 編隊指揮向艦隊報告，說明了情況，繼續(xù)向南，朝著西沙的方向前進。 　　快到西沙時才走出了風浪區(qū)。在西沙海域，編隊進行了補油補水，經(jīng)過短暫休整，然后轉(zhuǎn)向北航行，編隊到達海南島亞龍灣榆林基地外部海域。 因為遠航要連續(xù)四十四天在海上，不靠碼頭，才能算遠航，才能報領(lǐng)遠航補助。所以我們編隊一行艦船在亞龍灣港內(nèi)拋錨休整幾天，接著返回湛江大黃江錨地待命。 　　回到湛江 在大黃江錨地，艦隊派文工團上艦慰問演出，送來新鮮的蔬菜水果…。這時我才感覺到自己還活著。遠航補助發(fā)了七十多元，對于我們每月拿八：九元津貼士兵來說，是一筆不小的財富，很滿足了。 回到湛江碼頭，沒有慶功會，只有追悼會。樊司令沒上軍事法庭，但因違抗軍令，還是受到行政警告處分。不久后又提拔他到榆林基地任參謀長。馬育飛船長，榮立三等獎。后來升任水工大隊的付大隊長，大隊長。 　　我們艦阮芳寶政委，調(diào)岸勤部當政委。機電長苗戰(zhàn)武升付艦長。付機電長王家廣升為機電長，電工分隊長奚居同，升付機電長。1981年初我也升為509艦主機分隊長。（命令從1980年11月算起） 　　其實我艦原來的主機分隊長鐘躍愛，早就調(diào)去接新艦了，我已代理分隊長半年多了。因為那時部隊已經(jīng)停止從戰(zhàn)士直接提拔干部，都要經(jīng)過院校培養(yǎng)，或干部大隊培訓。才能提干。但是海軍一線部隊干部缺編太多，特別是關(guān)鍵職位缺編。所以海軍向上級打報告，要了500個提干名額，我就成了最后的“土八路”。更加艱難的路在后面等著我呢！ 509艦主機分隊全體人員 　　509艦這次經(jīng)歷了超海情的破壞性的考驗。上海滬東造船廠，感到很自豪，也很重視。馬上派出專家組前來，調(diào)查了解情況，收集資料。為建造改進后續(xù)艦提供數(shù)據(jù)和經(jīng)驗。 509艦這次經(jīng)歷了超海區(qū)航程，超性能使用，和超海情的考驗。 　　在這樣的極端涌浪中兩部主機能夠正常工作，也要非常感謝滬東船廠的軍代表陳繁豹和造機車間的邵祥度工程師。在我艦準備遠航裝備維修時，是他們帶隊來對兩部主機的平衡齒輪箱進行了改裝，在更換軸承時，是他們對每一個軸承都精挑細選，一絲不構(gòu)，確保了改裝后平衡齒輪箱的安全可靠性。當我們艦靠上碼頭，機電長苗戰(zhàn)武接到軍代表陳繁豹來信尋問平衡齒輪箱的運行情況，有否不正常，并告訴苗戰(zhàn)武機電長在廠里后續(xù)艦改裝的平衡齒輪箱在試航時都燒了。在那樣的風浪中若平衡齒輪箱出故障，我們將束手無策，艦艇將失去動力，實在是太可怕了。他帶著后怕對付機電長王家廣說：“咱倆命運太好了，命真大”。 　　今年是“8010”海訓過去整整四十周年，有多少人知道有那么一個代號“8010”的遠洋行動呢？      今日的中國人民海軍，各種噸位、各種類型的軍艦像“下餃子”般的列裝部隊；      今日的中國人民海軍，通過亞丁灣護航、索馬里撤僑、海外基地的設(shè)立，航跡已經(jīng)遍布世界各大洋。      所有這一切令國人津津樂道！      但是，千萬不要忘了我們曾經(jīng)在近岸靠戰(zhàn)士的意志小艇打大艦的無奈；      千萬不要忘了“局座”張召忠面對主持人談起海軍發(fā)展窘境的熱淚；      千萬別忘了四十年前我們在條件艱苦、裝備落后的情況下，靠勇于探索、勇于付出、勇于犧牲的精神，勇闖第一島鏈，首次挺進深海的壯舉。     中國人民海軍有今天的強大，就是有這樣一批又一批、一代又一代海軍將士們不懈努力的結(jié)果，我們不要忘記他們！ 后記 8010過去了四十年了，509艦的老戰(zhàn)友現(xiàn)在分布在全國各地。我和王家廣都留在湛江，經(jīng)常相聚，他是從二支隊總工退休的。黃偉漢在廣州經(jīng)商，做的風生火起。付躍進轉(zhuǎn)業(yè)在湛江。 左起：付躍進、孫希堅、王家廣、黃偉漢 　　老艦長劉明山，從汕頭水警區(qū)司令退休后，留在汕頭。 2016年我和王家廣黃偉漢陳強去看他。他十分高興。 左起：陳強、王家廣、方維民、劉明山、陳良華、孫希堅、黃偉漢 　　2018年在上海見到509艦的雷達技師林連源，他從上海開發(fā)展區(qū)海關(guān)關(guān)長退休。 　　還有茅學敏在和平飯店，王貴根在飛機場工作。 姚偉2018年來湛江參加160艦爆炸四十周年緬懷日。 右起：我和黃偉漢 509艦軍醫(yī)主任，羅烈灶，在509艦干了八年，立下汗馬功勞。 　　姚偉組織509艦老戰(zhàn)友在杭州聚會。 我和付機班長謝建國 我和茅學敏 　　在老戰(zhàn)友中，我最懷念老機電長苗戰(zhàn)武。他后來提任護衛(wèi)艦十七大隊付大隊長。在南沙“314"赤瓜礁海戰(zhàn)中，他指揮556艦擊沉越南一艘武裝運輸船后。又支援東海艦隊531艦，把越南大型登陸艦，打的起火掛白旗搶灘。 他參加了南海艦隊兩次有名的海戰(zhàn)。 “八六”海戰(zhàn)，和南沙海戰(zhàn)?？上D(zhuǎn)業(yè)回去不久就去世了。最后：致所有早逝的戰(zhàn)友們，安息吧！ 　　注；因時間久遠，資料不全，如果有錯誤地方，請戰(zhàn)友們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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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8010》

周赤波Damizh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