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錢鍾書先生曾對一讀者說:“假如你吃了個雞蛋覺得不錯,何必認(rèn)識那下蛋的母雞呢?”其實(shí),這“認(rèn)識下蛋母雞”的心理似乎是大多數(shù)讀者的天性!</p><p class="ql-block"> 臨山作為古鎮(zhèn),留到現(xiàn)在的古跡并不多,龜山北麓上的“麟山第一泉”摩崖石刻算是這少數(shù)古跡之一,寫這字的就是清代臨山人陳梓(1683-1759)先生。筆者作為臨山人,去“認(rèn)識這只母雞”、了解這位鄉(xiāng)里,其實(shí)也是自然不過的事。</p><p class="ql-block"> 很想給先生戴頂“帽子”?,F(xiàn)在大多將其作為清代“詩人”和“書法家”。“先儒”、“先哲”或“先賢”?這些都可以。但當(dāng)你全面了解了先生的生平后,還是覺得《臨山專輯》給予的“名士”最為合適?!冬F(xiàn)代漢語詞典》對“名士”給出的解釋有兩項(xiàng):一是,(舊時)指以詩文等著稱的人;二是,(舊時)指名望很高而不做官的人。這兩項(xiàng)對陳梓都非常地合適。</p><p class="ql-block"> 至今尚未見到有關(guān)陳梓的專門傳記,傳略倒有不少,乾隆《紹興府志》、光緒《余姚縣志》和民國《余姚六倉志》等均有記載,較有代表性的是清代余姚張羲年(1737-1778)所撰的《陳梓傳》(收錄于《噉蔗全集》,刊于嘉慶乙亥的《刪后文集》前秀水李虹舟所撰的《陳隱君傳》基本同張傳)。以下為《清史列傳》(中華書局,1987年)“儒林傳”中的先生略傳:</p><p class="ql-block"> “陳梓,字俯恭,少讀書,有大志,書體古別,與李鍇齊名,時稱‘南陳北李’。吳江姚瑚曾及履祥之門,梓弱冠從瑚遊,與祝洤交最契,私淑履祥。撰《四書質(zhì)疑》,以教學(xué)者。隱居事親,不求聞達(dá)。雍正二年,舉孝廉方正,辭不就。晚居臨山,聚徒講學(xué)。海昌范鯤表彰履祥遺書,梓復(fù)為訂定年譜。他著有《刪后文集》。乾隆二十四年,卒,年七十七。”</p><p class="ql-block"> 瀏覽了一些先生的詩文,也閱讀了一些有關(guān)先生的文章,其中,陳名揚(yáng)的碩士學(xué)位論文《陳梓生平及其華夷觀研究》(2017)對先生生平的考證最為翔實(shí)。王重民先生的《陳梓與〈井心集〉》(《冷廬文藪》,1942)是專題研究先生生平與思想較早的文章。</p><p class="ql-block"> 筆者特別關(guān)注和梳理了陳梓先生生平與臨山相關(guān)的一些經(jīng)歷,茲記錄如下:</p><p class="ql-block"> 陳梓先生出生于清康熙二十二年(1683)。先生自幼隨父親寓居于嘉興府秀水縣濮院鎮(zhèn)(今嘉興市桐鄉(xiāng)市濮院鎮(zhèn))。余姚是祖籍,舊家在臨山。</p><p class="ql-block"> 康熙三十三年(1694),先生父病逝,與兄扶柩歸葬臨山,在臨山住了約半年。先生于六十三年后(時七十五歲)所撰的《蒸酥記》(《刪后文集》卷之五)回憶記述了在臨山縱食蒸酥的趣事,《余姚六倉志》將其作為“軼事”收錄其中。因覺得有趣,現(xiàn)將先生所作原文摘錄如下:</p><p class="ql-block"> “憶康熙甲戌,余年十二歲,從伯兄扶先君柩歸葬臨山。時寓姑母金氏之南樓。姑母年將八十,特愛余,令縱食蒸酥。夜發(fā)熱,延老醫(yī)胡德生脈之。胡曰:‘此停面食癥,不可為矣!’問何所好?余大言云:‘取筆硯來,余有詩?!炜谡荚疲骸畣栁彝瘍汉嗡??臨山惟有蒸酥少。撐腸拄肚八十枚,作家鄉(xiāng)鬼亦不懊?!疲骸俟僭x《近思錄》否?程子云,吾以忘生殉欲為深恥。官官一命,止值蒸酥八十枚耶?迷矣!過矣!’……”</p><p class="ql-block"> 康熙五十四年(1715),先生扶兄及二嫂喪歸葬臨山。</p><p class="ql-block"> 雍正十一年(1733),先生應(yīng)族人之邀赴臨山館課,直到乾隆四年(1739)返濮院,時間長達(dá)六年多(雍正十三年至乾隆元年曾返秀水)?!拌饔卓陀暮^故山臥雪軒六載”(《余姚六倉志》)?!芭P雪軒”在臨山后所(即后千戶所,臨山衛(wèi)五個千戶所之一)。先生也曾住臨山聽泉山舍?!澳昴晁斖嘁Γ裣蛴嘁ν菢?biāo)”的詩句很好地表達(dá)出了先生身在異鄉(xiāng)而對故鄉(xiāng)的熱愛與向往。先生在臨山,與泗門的謝秀嵐(雪漁)和周行的汪鑒(津夫)交往最密,留下了大量的詩文佳作。謂雪漁為“百年知己”。</p><p class="ql-block"> 乾隆八年(1743),先生曾還臨山臥雪軒。</p><p class="ql-block"> 乾隆二十一年(1756),先生七十四歲,應(yīng)胡榜(錦書)所請,館余姚北鄉(xiāng)(今慈溪市宗漢街道),蓋房屋三間,題“筠谷精舍”。</p><p class="ql-block"> 乾隆二十四年(1759),先生即世于筠谷精舍,年七十七歲,還葬臨山。</p><p class="ql-block"> 陳梓先生作為古代名人,令人敬佩之處在于他的“才氣”和“骨氣”。</p><p class="ql-block"> 先生作為楊園學(xué)派的主要傳人,著述甚豐,如經(jīng)學(xué)著作有《經(jīng)義質(zhì)疑》等;史學(xué)著作有《正統(tǒng)書》等;詩學(xué)著作有《定泉詩話》等;別集有《刪后詩存》等。先生書法參顏真卿、米芾,以行草著稱,直造晉人堂奧,可惜墨跡至今留傳甚少;先生還是古玩行家,尤善識別漢魏以來金石、彝器之屬。</p><p class="ql-block"> 先生作為清代康雍乾時期江南反清力量的代表,不食清粟,只身隱居,一生以講學(xué)、授徒為生,“樂為童子師”,甘為清苦。先后被舉“博學(xué)鴻詞”和“孝廉方正”,均不就,愿為布衣。先生堅(jiān)守中華民族氣節(jié),終為后人所敬仰。</p><p class="ql-block"> 作為名士,現(xiàn)在可見介紹先生的小傳很多,但常有舛誤。如以上《清史列傳》中的“雍正二年,舉孝廉方正”。據(jù)《刪后文集》和《清人詩文集總目提要》,“雍正二年”應(yīng)為“乾隆元年”;再如,《寧波詞典》(1992年版)在先生的簡介中撰有“一生未曾娶妻,孤生一人,直至去世?!倍鴮?shí)際情況是,先生曾娶二妻(姚氏和金氏),育有二子三女,只是二妻二子陸續(xù)先先生而去;又如,《余姚名人(古代篇)》(2008年版)在對先生的介紹中,認(rèn)為“陳梓出生在臨山后所臥雪軒”。其實(shí),目前沒有證據(jù)表明先生的出生地是在臨山?!队嘁α鶄}志》對“臥雪軒”有按:“軒非古宅,殆館于此歟!”也就是說,臥雪軒并非陳家在故鄉(xiāng)的舊宅,只不過是陳梓五十一歲后在臨山講學(xué)授課并居住的地方而已。實(shí)際上,陳家在臨山的舊宅早在順治十二年(1655)就售給了戚氏(后改佛寺)。另外,陳梓母親是嘉興秀水人,所以,先生很可能就出生在寓居地濮院(幽湖)。</p><p class="ql-block"> 對于故鄉(xiāng)的山水和風(fēng)物,陳梓作了不少的詩篇。其中一首便是《麟山(舊名臨山)》(《刪后詩存》卷之八),全詩如下:</p><p class="ql-block"> (吾鄉(xiāng)有龍山、鳳山、龜山,獨(dú)無麟山,因改臨曰麟,系以詩)</p><p class="ql-block"> 海湖氤氳花木新,自來間氣屬何人。</p><p class="ql-block"> 三山得地應(yīng)棲鳳,一字更名抵獲麟。</p><p class="ql-block"> 為孽為祥憑立說,生蟲生草各懷春。</p><p class="ql-block"> 每思共主同根意,再詠周南默愴神。</p><p class="ql-block"> 作為一介布衣,陳梓給“臨山”改名為“麟山”,雖然并未得到外界廣泛的認(rèn)可和流傳,但卻給臨山的地方文化畫卷增添了濃重的一筆。</p><p class="ql-block"> 如今,每當(dāng)人們漫步在臨山龜山腳下,看到“麟山第一泉”這五個石刻大字的時候,一定會聯(lián)想到這位二百多年前的臨山名士——陳梓。</p> <p><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2, 126, 251);">注:</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22, 126, 251);"> </span><b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22, 126, 251);">關(guān)于陳梓年譜。</b><span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22, 126, 251);">除了陳名揚(yáng)先生的《陳梓生平及其華夷觀研究》附有陳梓年譜外,人民出版社和西南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于2016年12月出版過《井心集詩抄》一書,該書包括“井心集詩鈔”整理本和陳梓年譜兩部分內(nèi)容,標(biāo)點(diǎn)、校注及年譜撰寫為香港大學(xué)中文系梁紹杰先生。該書筆者至今尚未找到和查閱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22, 126, 251);"> </span><b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22, 126, 251);">關(guān)于陳梓出生地。</b><span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22, 126, 251);">據(jù)《新溪詩續(xù)鈔》卷三:“梓,字俯躬,又字古銘,號客星山人,居南鄉(xiāng)之幽湖,祖籍余姚。”另有網(wǎng)友曾在網(wǎng)絡(luò)轉(zhuǎn)發(fā)過歷史上的余姚人物簡介,其中的“陳梓”內(nèi)容,似乎證實(shí)了筆者對陳梓并非出生在余姚臨山的分析判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22, 126, 251);"> </span><i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22, 126, 251);">陳梓(1683—1759),字古民,號一齋,浙江秀水(今嘉興)人,余姚籍。二十歲時師從張履祥的弟子蟄庵先生姚瑚,然后絕意仕進(jìn),私淑張履祥。工行草書,室名“定泉書舍”。曾重輯楊園年譜、詩文集,撰《楊園先生小傳》,其中說:“障姚江之瀾,直窮其窟;啟當(dāng)湖之學(xué),道得其傳。嗚呼!如先生者,真朱子后之一人已?!绷碇小端臅|(zhì)疑》、《志仁》、《困知記疑》、《毛詩正本》二十卷等。</i></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22, 126, 251);"> </span><b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22, 126, 251);">關(guān)于陳梓文集。</b><span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22, 126, 251);">余姚市地方政府組織編校的《陳梓全集》由西泠印社出版社于2020年5月出版。該書為陳梓撰寫的詩、文,詩近1700余首,文600余篇。詩主要包括《刪后詩存》《寓硤草》《客星零草》等,筆記主要包括《經(jīng)義質(zhì)疑》《定泉詩話》《四書質(zhì)疑》《一齋雜著稿》《齋中讀書記》,計(jì)300余篇,年譜是陳梓補(bǔ)正的《張楊園先生年譜》四卷。</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