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我已經(jīng)記不起點苞谷的情景了，依稀記得在點苞谷之前，母親會在坡上剮一些狗膽木的皮子來熬水，用沙糞罐來把苞谷種子泡過，再拿去點。</p><p> 據(jù)說狗膽木水泡過的苞谷籽籽，是苦的，而且苦得很，點在土頭，蟲子不咬，鴉鵲、土畫眉不會去翻扦。</p><p> 做苞谷營養(yǎng)坨時候，我已經(jīng)開始學做農(nóng)活了。</p><p> 母親喜歡做早苞谷。一到二三月，母親會把提前背上坡腐熟的牛糞，加些篩過的細泥巴，用清糞水和融，熟練地挼營養(yǎng)坨。</p><p> 我的任務就是負責安苞谷籽，一坨一顆。母親挼不贏，我也抓著糞團學，就是挼出的營養(yǎng)坨大小不均勻。</p><p> 腐熟的糞團，有特殊的氣味，一點都不臭，我覺得那應該叫糞香。</p><p> 營養(yǎng)坨挼好了，母親用舊薄膜覆蓋，周圍用石塊或泥巴壓實，等待苞谷發(fā)芽。</p><p> 那些年，讀書是興放農(nóng)忙假的。放假回來，正是栽苞谷的時候。</p><p> 栽苞谷，父親一般都是負責開廂打窩，母親負責丟肥和移栽。我是亂搞堂，一樣整哈，負責最多的還是搬運營養(yǎng)坨，一窩放一個。</p><p> 栽苞谷的時候，父母親經(jīng)常拌嘴，一哈是行行寬了，一哈是窩窩窄了。反正沒有嚴格的尺寸，哪個說的都有理，一塊苞谷就在父母親拌嘴過程中栽完。</p><p> 做苞谷，要薅兩道草。當聽到陽雀在叫“薅早苞谷”的時候，我家苞谷已經(jīng)齊大腿高了。追肥除草，算是薅了頭道草。</p><p> 薅二道草一般是在夏天，火辣辣的大太陽天氣，盡管苞谷葉非常huo人，熱得汗流浹背，父母親一樣會帶著草帽，在齊人高的苞谷林里，追肥除草團堆。</p><p> 我家有一坡石旮旯，是母親親手開的荒地。這里的苞谷好得很，每年都是最早的，所以山上的泥豬特別青睞。</p><p> 苞谷才將掛紅帽，一到晚上，泥豬就成群結隊的來啃起，一晚上要啃壞幾十上百棵，非?？上?。</p><p> 那一段時間，一到擦黑，父親會摟一些烤煙腳子，加些柴草，在石旮旯順風的邊緣點wo火煙，有時會點幾個火炮，用火煙和響聲驅散泥豬。</p><p> 盡管如此，還是有膽大的泥豬，嗅到火煙沒熏到的地方下手，只是破壞少了一些。當周邊的苞谷陸續(xù)掛紅帽了，我家燒火熏泥豬的任務才慢慢停止。</p><p> 苞谷地里，也是菜園子，一般都套種得有荒瓜、豇豆。苞谷要成熟的時候，就是荒瓜、豇豆陸續(xù)成熟的時候。每天早上，母親去苞谷地里轉上一圈，一天的菜就夠了。</p><p> 搬苞谷的季節(jié)是很忙碌的。經(jīng)常是天將麻格格亮，母親給我叮囑了活路，就和父親上坡了。</p><p> 背了兩三回苞谷回來，我都還沒起床，這個時候就要遭家什了。所以一般母親說第一次的時候，可以繼續(xù)睡。第二次，還可以眠哈。再聽到背篼“篤”的一聲的時候，不能再睡了，一骨碌翻起來，開牛圈門，否則條條就要巴背了。</p><p> 苞谷豐收，白天搬起背回來，堂屋里，檐坎上，壩子頭，堆的滿滿的。晚上，一家老小圍著撕苞谷，經(jīng)常撕到半夜，撕得瞌睡來。</p><p> 母親看到我們打瞌睡，就擺龍門陣給我們提神。外公被“老二”搶、糧食關餓飯、壇神菩薩顯靈、老熊婆吃人……擺得最多的還是老熊婆吃人的故事，特別是聽到老熊婆把二妹的指拇當鹽酥炒豆兒遞給大妹吃時，背心發(fā)涼，睡意全無。但有時瞌睡來膩了，撕著撕著，悄悄在苞谷殼里就睡著了。</p><p> 燒嫩包谷吃，是兒時的一大樂趣。燒嫩包谷要注意，靠火近了，苞谷會糊，表面熟，里邊生。離火遠了又燒不熟。最好的是烤煙房的火燒包谷。用海椒釬把嫩苞谷穿起，打開烤煙房的火門，把苞谷放在里邊烤，溫度高，不挨明火，一哈哈時間，苞谷被烤成金黃色，好吃到住。</p><p> 我家的苞谷撕出來，小個的，就背放在灶房的樓巴桿上炕干，柴火煙熏烤，苞谷過不了多久就變得黑乎乎的了。大個的，就留一兩片苞谷殼，父親統(tǒng)一扎成一提一提的苞谷提子，一排一排的掛在天樓上晾干。</p><p> 晚上，灶房和堂屋樓上，就是貓三和耗子的戰(zhàn)場。特別是堂屋里，貓三經(jīng)常把耗子追從天樓上摔下來，摔得篤啊篤的。</p><p> 我家的苞谷，基本不賣，都是用來喂雞喂豬牛的，先把灶房樓上的喂了，再喂天樓上的，一年到頭都不用愁。</p><p> 苞谷桿是可以像吃甘蔗一樣吃的。老人們說，立秋過后的苞谷桿才好吃。</p><p> 季節(jié)上，放牛的我們，也會悄悄弄一些苞谷桿來嚼。選苞谷桿，是個技術活，一般要選暗紅色，熟沁沁的苞谷桿，這樣的才甜，水分才足。</p><p> 搬了苞谷砍苞谷桿，是最好挑苞谷桿吃的時候，哥哥姐姐有時要砍幾十棵背回來，任吃個夠。</p><p> 爆苞谷花，是我們放牛娃再經(jīng)常不過的事了。隨便搬幾個老了的苞谷，燒一堆柴火，把老了但沒有干透的苞谷籽，麻來丟進滾燙柴灰里，一哈哈，苞谷籽就噼噼啪啪的炸成了苞谷花，大家隨便吹吹就吃了。有一點不好，這東西火氣重，吃多了饞包都要打起泡。。</p><p> 苞谷收了，人們會把苞谷桿砍來扎捆扎堆堆起，冬天用來喂牛和墊圈。我們放牛時，干了不少憨事。比如悄悄燒苞谷桿堆堆，以為從里邊點火，跑遠了煙子才出來，哪知道點起火剛跑出來，煙子已經(jīng)飄幾多高了。比如約起翻苞谷桿堆捉耗子耍，一捉就是幾十個，裝在蛇皮口袋里活蹦亂跳。手指總是被耗子咬得血流褲襠，抓得皮皮翻翻。</p><p> ……</p><p> ——2020年3月30日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