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每次去看父親,總會給他帶點吃的,他患阿爾茨海默癥有些年頭了,這病我覺得應(yīng)該叫"記憶中的橡皮擦"或者"盜夢空間"更好理解些。每次去,他每次看到我,都是一臉欣喜狀,用手指著我說,啊,你怎么會在這里啊?我就笑笑,拍拍他肩膀:嗯,我來看看你啊。他好像聽懂了一樣,也笑,看著我一臉慈祥的樣子。不過,沒過多少時間,他又會問同樣的問題,我也只能耐心的重復(fù)一次。一般這樣的問題答了五六次后,他不厭其煩,我卻不耐煩起來了,就不理他,但他還是會不厭其煩,那時,他認(rèn)識我這個小兒,我也認(rèn)識這個患病的父親。<br></h3><h3> </h3><h3></h3> <h3><br></h3><h3> 2019年冬,冠狀病毒來勢洶洶,那年的最后一天,我去看他,養(yǎng)老院告知,不能帶父親出來。正月初一,我和二哥、母親三人一起探望父親,給他帶了一個沒有蒸爛的蹄膀,我看著二哥用剪刀把它剪開,父親大約吃了一小半。</h3><h3><br></h3><h3> 養(yǎng)老院后來來了個電話,老年人抵抗力差,直系親屬不準(zhǔn)探望。</h3><h3> </h3><h3></h3> <h3> 前幾天,養(yǎng)老院來了個催費電話。</h3><h3> 我特意去菜場買了半只烤鴨,出來時,又帶了一筒春餅。養(yǎng)老院管控還是非常嚴(yán)格,一年多下來,我和工作人員也非常熟悉了,但她們還是不同意我進(jìn)去里面探望父親,只是同意我在后面小門看看他。</h3><h3> </h3><h3></h3> <h3><br></h3><h3> 隔著鐵欄柵,我見到了父親,但他不認(rèn)識我了。</h3><h3> 醫(yī)生善意而謙疚的誘導(dǎo)他:這個人是誰?他搖頭說不認(rèn)識,我把口罩解了下來,目光堅定而難受:你真的不認(rèn)識?父親目光呆滯空洞,他似乎努力的在回憶,但我已經(jīng)不在他的世界!一直等他把春餅吃完,他再也沒說那一句:啊,你怎么會在這里啊?我也再沒機(jī)會回復(fù)那一句:嗯,我來看你啊!</h3><h3> </h3><h3></h3> <h3><br></h3><h3> 記記真是個奇怪的東西,就像生命,我們摸不著它,但它確實來過,我們能感受到,但它和日出日落、清晨黃昏、春夏秋冬一樣,它沒法保持,它會離去!明年的春天,肯定又會是另外一拔小草,今年的生機(jī),到了冬天,是頹敗的…</h3><h3> 那些記憶,那些溫情,那些時光,時間這個橡皮擦,會慢慢幫我們擦去…但是,父親,我們曾經(jīng)父子一場,你忘記了,我還在記得的…</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