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往事

白草

<p class="ql-block"> 1998年4月我被外派到中鐵澳門公司，在澳門工作、生活了兩年。期間領(lǐng)略了獨具中葡特設(shè)的澳門文化，參與了澳門許多重大工程的建設(shè)，親身經(jīng)歷了澳門回歸前后的過程，雖然二十年過去了，但那些人和往事至今還歷歷在目。</p> <p>澳門是一座美麗、古樸的島城。那時還沒有蓮花大橋、西灣大橋、澳門電視塔，也沒有金沙、威尼斯人、新葡京，最高的建筑是中國銀行大樓。那時的路環(huán)與氹仔只有一條海堤相連，還保留著離島特有的原生景象。那時的澳門還是一個寄養(yǎng)在別人家里的孩子，盡管天生麗質(zhì)、兼學(xué)別樣，但缺少母親乳汁的滋潤，顯得有些單薄。</p><p>旅游博彩業(yè)是澳門的支柱產(chǎn)業(yè)，它養(yǎng)活了澳門的老老少少，各行各業(yè)，支撐著澳門的經(jīng)濟長盛不衰。那時，每當(dāng)葡京游樂場的職員上下班的時候，身穿紫色羊毛衫的葡京員工就會分布在大街小巷，形成一道亮麗的風(fēng)景。 </p><p>在澳門華人占絕大多數(shù)，他們崇拜關(guān)公、媽祖，家里都設(shè)有神龕，門口都有土地爺?shù)呐莆?，初一十五會供水果焚香祭拜。他們沒有經(jīng)歷過國內(nèi)近現(xiàn)代的社會運動，原滋原味的保留了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習(xí)俗。澳門還存在著一個特殊的群體，他們長著葡萄牙人的體型相貌，講著葡語、粵語兩種語言，已經(jīng)幾代人在澳門的土地上繁衍生息，這就是澳門的“土生葡人”。</p><p>澳門人的婚禮一般都安排在晚上，下午三點鐘主人就在酒店候客了。早來的賓客大多是為了打麻將的，他們一邊打牌一邊等待著婚禮的開始。等大家到齊入席后，主持人就挨桌向賓客們兜售彩券，賓客們買彩券就等同于送賀禮了。在席間，主持人按照獎項從小到大陸續(xù)開獎，賓客們飲酒歡樂之余還享受著博彩的興奮與喜悅，這是“賭城”婚禮上獨有的特色了。 </p><p>澳門人非常樸實。我與政府土地工務(wù)運輸司、填海辦、澳門電信、大豐銀行、澳門賽馬會、律師樓的官員和高管都有過工作上的交往，也與一些小的承包商、工地的判頭、扎鐵佬、釘板佬等基層的商人、工人有過合作，他們給我的印象都很和氣、低調(diào)，非常有禮貌。 </p><p>在澳門一些小的商業(yè)糾紛都是當(dāng)事雙方找一個共同信賴的中人來協(xié)調(diào)解決的。因為去法院打官司是一件耗時、費錢、漫長的事，一點小事打個三年五載的官司是常有的事。我剛到公司曾經(jīng)接手過一起應(yīng)訴，是兩年前主教山西望洋花園地盤雨水沖刷了一戶居民院子的索賠案子，好不容易等到了開庭，由于當(dāng)事人因故不能出庭就只能重新排隊等待下一次了。兩年后，在我離開澳門時，這個案子還是停滯不前，沒有一點進展的音訊。 </p><p>每年一次由《澳門日報》讀者公益基金會主辦的“百萬行”是澳門社會的頭等大事，下至街坊總會，上至澳門總督府、新華社澳門分社，所有的公司、商會、社團、學(xué)校都組隊參加，各界人士一起為慈善公益事業(yè)結(jié)隊游行，聲勢浩大，體現(xiàn)了澳門人行善的傳統(tǒng)美德和澳門社會慈善事業(yè)的發(fā)達。 </p><p>澳門慈善事業(yè)的發(fā)達還體現(xiàn)在具有深厚的群眾基礎(chǔ)，甚至是從娃娃做起的。我剛到澳門，一個周末的早上，在殷皇子大馬路的公交站等車，三位身著童子軍制服的兒童手里拿著透明的錢袋和印有圖案的貼紙，很有禮貌的與行人搭訕。一位小女孩走到我身邊，用粵語說“先生早晨！請買支旗啊”，然后很期待的望著我。我聽不懂粵語，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看我沒有反應(yīng)就默默的走開了。當(dāng)我意識到這是在募捐時，就主動走到她的身邊，向她的錢袋里投了硬幣，她高興的踮起腳在我胸前貼了一枚貼紙，同時送給我一個燦爛的微笑。那一刻，在這一募一捐之間，我的心靈得到了洗禮和慰藉。后來我才知道這種募捐活動叫做“賣旗”，旗就是那枚貼紙。賣旗的孩子都是在做義工，他們是受慈善機構(gòu)的委托來賣旗的。 </p>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中葡文化的融合是澳門特有的氣質(zhì)。記得回歸前華人在澳門的最高峰疊石塘山上立了一尊漢白玉的媽祖雕像，慈眉善目，雍容華貴，很受華人的喜歡。后來葡國人在澳門半島新口岸的海邊也立了一尊銅像，號稱為觀音像，不過大家怎么看著都覺得不像觀世音菩薩，倒像是身裹黑袍的一位修女。對了，還有葡國藝術(shù)家設(shè)計的那個銹跡斑斑的“東方拱門”和四根黑柱子的“融合門”，都體現(xiàn)出了文化思維的差異。有時候文化就是這樣涇渭分明，不可調(diào)和。不過，二十年過去了，如今依然矗立在那里的葡萄牙人塑造的觀音像、“東方之門”、“融合門”都已經(jīng)成為澳門的旅游打卡地，這一切又在告訴我們在歷史的長河中不同的文化是可以相互融合的。</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1999年國慶節(jié)，我代表公司出席了由新華社駐澳門分社舉辦的國慶酒會，社長和總督及澳門各界代表共同出席。萬豪軒的禮堂里充滿了節(jié)日的喜慶，大家都站在紅地毯上，托著酒杯，吃著點心，等待著酒會的開始。酒會開始后，社長和總督互致賀詞，并率領(lǐng)嘉賓環(huán)場一周與來賓們碰杯敬酒，相互致意，慶祝祖國的生日。那場面隆重、親切、簡約，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九十年代末期的澳門，正處在回歸祖國的浪潮旋渦之中，表面上風(fēng)平浪靜，暗地里云譎波詭。各種勢力都在研判回歸后的形勢，企圖借權(quán)力交接的過渡期擴大影響，占領(lǐng)地盤。中葡兩國在緊鑼密鼓的協(xié)商回歸的具體問題，葡萄牙當(dāng)局在耗巨資興建澳門文化中心和修繕?biāo)陌倌陙磉z留在澳門的葡萄牙文化遺址，企圖把他們的殖民文化永久地根植于澳門。黑幫集團躍躍欲試，爭奪地盤，擴大勢力范圍，時常在夜里發(fā)生火拼，燒車、槍殺，血腥慘烈。一些澳門的商人與中資企業(yè)的合作中也是充滿了矛盾，他們既想與中資企業(yè)合作來抗衡葡萄牙的公司，又擔(dān)心中資企業(yè)做大搶了他們的飯碗。 </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在澳門回歸的進程中，作為先期進入澳門的中資企業(yè)在新華社駐澳門分社的領(lǐng)導(dǎo)下也積極發(fā)揮了作用。1999年10月在珠海召開了澳門回歸安保工作會議。12月19日、20日抽調(diào)中資企業(yè)的骨干參加了回歸活動的外圍工作。我作為回歸活動的工作人員有幸參加了澳門特區(qū)政府宣誓就職儀式、歡迎駐澳部隊進駐澳門、中央人民政府贈送“盛世蓮花”鍍金雕塑揭幕儀式等活動，當(dāng)時的情景至今難以忘懷。 </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回歸前幾日的澳門街頭，非常平和，但還是有一些與平日不同的景象。街頭巷尾都在議論著回歸的事，一些華人更是心潮澎湃、喜上眉梢。在古董商店里，許多的葡國人士在選購中國古董，希望帶一些中國文化特色的禮品回國留作紀(jì)念，畢竟他們對這片土地有著四百多年的管理，他們也深深地?zé)釔壑拈T這片土地。新口岸離文化中心不遠的海邊搭起了一座白色的大型膜結(jié)構(gòu)建筑，像一頂巨型的帳篷，葡方準(zhǔn)備在這里舉行文藝晚會及官方晚宴。這里將是葡國官方在澳門的最后一站，據(jù)說在12月19日的下午，所有的葡國官職人員就要離開官邸，集中在這里，與他們的總統(tǒng)和總督一起等待權(quán)力移交的時刻，中葡澳門政權(quán)交接儀式一結(jié)束，他們將乘船離開澳門。 </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我們也在按照要求積極準(zhǔn)備著各項工作。澳門的回歸活動與香港不同。中葡澳門政權(quán)交接儀式與特區(qū)政府宣誓就職儀式不在同一個場館里舉行，兩個活動之間有一個轉(zhuǎn)場，二千多名嘉賓們要從文化中心步行三四百米走到綜藝館，所以兩個活動之間有一個半小時的間隔。我們的主要工作就是做好轉(zhuǎn)場的引導(dǎo)和安保工作。</h3> <p class="ql-block">12月19日，世界的目光聚焦在了澳門。這一天，世界各大主流媒體的新聞工作者充滿了澳門街頭，澳葡政府發(fā)行了最后一套以澳門回顧為主題的紀(jì)念郵票，澳門總督發(fā)布批示，將中文正式列為澳門地區(qū)的官方語言之一。上午政府機構(gòu)、社會團體、學(xué)校和街上的店鋪就開始更換門牌、店標(biāo)、路標(biāo)的牌匾了。舊的牌匾都是純葡文的或是葡文在上、中文在下雙語的，現(xiàn)在都通通換成了中文在上、葡文在下的新牌匾。這一小小的變化意味著主權(quán)回歸的大變革。</p> <p class="ql-block">下午，夕陽西下之時，第127任澳督韋奇立在澳門總督府舉行了最后一次降旗儀式，為澳門政權(quán)的移交拉開了序幕。在澳門警察樂隊所奏的葡國國歌聲中，葡國國旗從旗桿上降下，韋奇立接過國旗并向來賓們致意后，便離開了居住8年之久的澳督府。 </p><p class="ql-block">下午6時，葡方文藝晚會及官方晚宴在那座白色大帳篷里舉行。文藝晚會的節(jié)目是反映澳門的歷史和傳統(tǒng)的歌舞表演，整個晚會充滿了中葡友誼和惜別之情，韋奇立在講話中向澳門居民道別，“離開時我充滿懷念之情，懷念澳門，懷念澳門的未來，再見”。 </p><p class="ql-block">12月19日深夜，舉世矚目的中葡兩國政府澳門政權(quán)交接儀式在澳門文化中心隆重舉行。23時55分，降旗、升旗儀式開始， 23時58分，在葡國國歌聲中，葡國國旗和澳門市政廳旗開始緩緩降下。12月20日零時整，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樂團奏響雄壯激昂的中國國歌，中國國旗和澳門特區(qū)區(qū)旗冉冉升起，46秒后，紅色的國旗和綠色的區(qū)旗同時升到旗桿頂端。至此，中葡兩國政府完成了澳門政權(quán)的交接。 </p><p class="ql-block">這是歷史性的時刻，在這旗幟的一降一升中，葡萄牙結(jié)束了對澳門的統(tǒng)治，澳門終于回到了祖國的懷抱，殖民統(tǒng)治的歷史結(jié)束了，失去的主權(quán)回歸了，新的澳門開始了！ </p><p class="ql-block">澳門政權(quán)交接儀式結(jié)束后，與會嘉賓歩出文化中心，向綜藝館集結(jié)。沿途我們站立在兩側(cè)，目送著他們通過。完成任務(wù)后，我們進入會場就坐在綜藝館的觀禮席上，見證了澳門特別行政區(qū)政府成立的莊嚴(yán)時刻。</p> <p class="ql-block">12月20日1時30分，中華人民共和國澳門特別行政區(qū)政府成立暨特區(qū)政府宣誓就職儀式在澳門綜藝館隆重舉行。在這里中國政府向全世界宣告澳門特區(qū)政府成立，澳門特首和特區(qū)政府主要官員、行政會議成員、立法會議員、法官檢察官等都在國旗和區(qū)旗下宣誓就職。從此澳門開啟了“一國兩制”、“澳人治澳”的嶄新時代。在這寫入史冊的日子里，<span style="font-size: 18px;">澳門特區(qū)政府第一次發(fā)行了自己的郵票，紀(jì)念澳門回歸祖國。</span></p>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這一夜我特別興奮，一直沉浸在自豪和喜悅之中。澳門的回歸這是國家強盛的必然，是民族復(fù)興的標(biāo)志。我行走在新口岸的海邊，遙望著蒼茫的大海，盡管天際一片灰暗，然而，我心中充滿了光明，祝愿澳門的明天更加燦爛！</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12月20日上午，特區(qū)立法會第一次會議在我們承建的立法會大樓里舉行。由于大樓是第一次正式使用，我們和機電技術(shù)人員都在現(xiàn)場應(yīng)急值班，隨時準(zhǔn)備著處置突發(fā)情況。</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12月20日中午，我們公司的全體員工來到新口岸路邊列隊歡迎中國人民解放軍駐澳門部隊進駐澳門。當(dāng)我們看到國防綠的軍車車隊整齊駛來時，人群沸騰了，人們舉著國旗和區(qū)旗歡呼跳躍。打頭的車是一輛軍用敞篷吉普車，車上載著一名擎旗手和兩名護旗手，這三名駐澳部隊?wèi)?zhàn)士共同護衛(wèi)著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旗，接下來是各種指揮車、運兵車、后勤保障車徐徐從我們面前駛過。軍人威武挺拔的英姿和軍旗迎風(fēng)飄揚的雄風(fēng)，又一次讓我這個曾經(jīng)的軍人感受到了祖國母親的溫暖。車隊行進在澳門的大地上，所到之處受到了澳門市民的熱烈歡迎。</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12月20日下午，中央政府贈送澳門特區(qū)的禮物《盛世蓮花》鍍金雕塑在綜藝館南側(cè)廣場舉行揭幕儀式，錢其琛副總理與何厚鏵特首共同為雕塑揭幕，錢其琛代表中央人民政府致送禮品證書，中央政府代表團、澳門特區(qū)政府代表和各界人士參加。從此這朵亭亭玉立、冉冉升騰的金色蓮花就扎根在濠鏡大地，保佑著澳門繁榮昌盛。</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2000年4月，外派工作結(jié)束，我離開了澳門。 </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很懷念在澳門工作的日子，中鐵澳門公司是一個精干、高效、和諧的團隊。金總、陳總、老周、尹工、陳工、牟會計、小鄧、小包、老焦、張工持因公護照，都是外派的。大家白天同在一個寫字樓里工作，夜里同住一個集體宿舍，吃的是一鍋飯，干的是共同的事業(yè)。還有東北姑娘楊小姐、澳門姑娘張小姐、羅工程師、翻譯文先生都是當(dāng)?shù)氐墓蛦T，大家和睦相處，親如一家。 </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今年是澳門回歸祖國二十周年，再過些天就是12月20日了。這些日子，塵封已久的記憶又一幕一幕的浮現(xiàn)在眼前，我把這些記憶寫下來，與朋友們一起重溫往日的歡樂。</h3> <h3><i><b>回歸后的澳門風(fēng)光</b></i></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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