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有錢沒錢回家過年</h3><h3><br></h3><h3>作者:馬汀 </h3><h3><br></h3><h3>摘要：一打工者的親身經(jīng)歷</h3><h3><br></h3><h3>農(nóng)歷的臘月十五，浙江的天氣非常寒冷，在九聯(lián)工業(yè)區(qū)的一個襪子加工廠，張明和其它幾個工友都面帶微笑忙著拼縫襪子，似乎忘記了再過十多天就要過年了。</h3><h3> 廠里原來有四五十人，后來因?yàn)槔习迥锏臑槿颂睿械幕丶?，有的去了別個廠里。張明是廠里做襪子做得最快的，也是廠里的頂梁柱，每天可拼縫三千條襪褲，幾乎是一般熟練工兩倍的產(chǎn)量，速度之快讓他成了拼縫行業(yè)的高手，也為老板娘創(chuàng)造了可觀的效益，所以老板娘臨近過年了，還去接了一個大單，根本沒考慮她的工人還有一個年要過。</h3><h3> 臘月十四的晚上，老板娘來到廠里貼了一張告示，告示如下：尊敬的工友，由于快過年了，貨又壓得特別多，鑒于以上原因，特規(guī)定從明晚開始加班時間由原來十點(diǎn)加至十二點(diǎn)，望名位工友配合為謝！如有意見可到辦公室找我提。由于廠里沒有空調(diào)，加班到十點(diǎn)已經(jīng)很冷了，許多工友手上都長了凍瘡，為此許多工友表示不能接受，決定一起去找老板娘談?wù)?。到了老板娘辦公室門口，只看見老板娘翹著二郎腿，悠閑地嗑著瓜子，爆炸式的頭發(fā)下一張被粉刷的蒼白的臉，兩潭死水一樣的眼睛放出冰冷的寒光，嘴上的大紅色肆意蔓延，仿佛是恐怖電影的吸血鬼，讓人看了不寒而栗。老板娘看到工人在門外，大聲嚷道：你們有意見嗎？進(jìn)來說說。張明帶頭進(jìn)去，幾個工友也跟在后面，張明先開口說：老板娘，不是我們不加班，而是天氣太冷了，你看他們手都長凍瘡了。幾個工友也伸出手來，個個手都腫得像小榔頭，老板娘看都沒看一眼就開始訓(xùn)道：你看看你們那點(diǎn)出息，你們出門為啥？不就是想多掙點(diǎn)錢嗎?讓你們加班也是讓你們多掙錢呀，多掙點(diǎn)錢不好嗎?一個個一點(diǎn)苦都吃不了，你出來干嘛，在家舒服呀！真是愚人不可教也。張明聽后很生氣，但還是壓住火低聲說：老板娘，我們不行，你另外找人吧，再說快過年了，你把我們工錢結(jié)了吧，我們也好回家呀。老板娘一聽火更大了，大聲喝道：張明，你說的這是人話嗎，大過年的，我上哪里找工人，你有點(diǎn)職業(yè)道德好嗎。張明說：我來這廠一年的時間，我沒請過一天假，熱天加班加到晚上一兩點(diǎn)我沒抱怨過，幫你上下貨我們也沒要過一分錢！我的職業(yè)道德還不好嗎？老板娘聽后啞口無言。</h3><h3> 談判無果的張明和工友氣憤地回到宿舍，這才你一嘴我一聲偷偷地把老板娘罵了一通，最后幾個人商量明天罷工不上班了，其中一個叫小吳的工友說不上班咱們的年終獎可能就沒了，這死老太婆讓我們加班就是找茬不想兌現(xiàn)年初給我們每人兩千元的承諾，咱們可別中她的計。眾人如夢初醒，覺得小吳分析得有道理，于是決定明天繼續(xù)上班，不讓老板娘的陰謀得逞。</h3><h3> 第二天一大早，張明和工友們有的拷邊，有的壓線，有的套腳口，各理其事忙開了，等老板娘睡到下午到廠里巡視時，做好的襪子又堆成了小山，恰巧大廠的司機(jī)開著貨車來拉貨，平時老板娘都是叫張明他們裝貨，可今天她也不好叫了，只好打電話給搬運(yùn)公司，可好幾家搬運(yùn)公司人家都說沒空。于是只有司機(jī)和老板娘自己裝，還沒裝到一半，兩人都累得滿頭大汗，但又怕工人們看笑話，同時也想以身相教她是吃得起苦的人，所以盡管很累了，還像位女漢子一樣大步流星地背著一袋袋襪子在倉庫和車箱之間上跳下竄，很是靈巧。突然只聽“撲哧”的一聲，工友們應(yīng)聲而看，只見老板娘摔了一個倒掛金鉤，裙子讓車箱上的鐵絲勾住，撕脫至腳底，臉重重地摔在地上，鼻子上面也全是灰土，眾工友們看后都哈哈哈笑了起來。司機(jī)急忙去改鐵絲，可怎么改也改不掉被勾住的裙子，加上看到老板娘只剩內(nèi)褲的樣子又好笑又有點(diǎn)不好意思又手忙腳亂！忙得暈頭轉(zhuǎn)向，這時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圍觀的人們都只是站著笑。還好張明在車間里找到一把剪子，把裙子剪掉才讓老板娘的腳從車箱上放下。老板娘這才從地上爬起，臉羞得通紅，脫掉上衣綁在腰間，飛快地向她辦公室跑去……。最后還是張明和工友把貨給司機(jī)裝好了，司機(jī)不知說了多少句謝謝，張明和工友們只是笑笑。此時的車間里面，陽光暖暖的。</h3><h3> 晚上加班加到十點(diǎn)的時候，老板娘也沒有來查看，可工友們還是自覺加到十二點(diǎn)鐘才下班，到了宿舍，幾個工友說著今天白天發(fā)生的事，很多人都說罪有應(yīng)得，張明說了一句:不管別人怎么對自己，那是別人的事，自己怎么對別人好，是因?yàn)樽约阂辛夹?！眾工友聽后罵道:你小子裝文化人呀！少在這清高，你得明白咱們身處周扒皮的廠呀，是不是被老板娘的樣子迷住了，說完哈哈哈得哄笑起來。張明急了，說道：你幾個土包子，拿我尋開心呀，看我讓你們死，說著幾人笑嘻嘻地扭打在一起。</h3><h3> 農(nóng)歷二十的早晨，一輛保時捷停在了廠門口，車上下來一位衣著時尚的中年男人，一手拿著玫瑰花一手拿著老板娘的照片進(jìn)廠說要找老板娘。工友小吳趕忙上二樓的辦公室去叫老板娘，見到老板娘小吳嚇了一跳，這是老板娘么！簡直認(rèn)不出來了，臉腫得像個小臉盆。小吳叫了一聲老板娘有人找。老板娘說好我這就來。工友們大概知道這中年男人的角色，就問你老是不是老板呀？中年男人笑呵呵道:目前不是。這時老板娘從樓上下來，見到中年男人，說你是陳老板吧，王姐和我講了你，你怎么找到這兒的?中年男人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老板娘，說道，我是陳剛，你是？老板娘說我是徐琴呀。中年男人又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老板娘。驚慌失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認(rèn)錯人了，說著三步并成兩步上了車，一腳油門下去一溜煙就不見了，老板娘氣得把花丟出門外，嘴里罵到什么東西王八蛋。說完捂著臉又跑上辦公室里去了。工友們見此情景每個的心情都沉甸甸的。</h3><h3> 晚上下班，工友們又在宿舍議論開來，張明說今天我才發(fā)覺:人不管你再怎么有錢，總有一個人看不起你；不管你再怎么貧窮，總有一個人愛著自己，不信你們看看這是咱老婆發(fā)給咱的短信。眾工友搶過手機(jī)異口同聲念到:老公，你辛苦了，我和孩子在家等你，記住有錢沒錢回家過年！念完眾工友都有些淚眼花花的，各自回床躺著想著遠(yuǎn)方的家，遠(yuǎn)方的她，遠(yuǎn)方上了年紀(jì)的爸媽……</h3><h3> 臘月二十二，這一天老板娘的貨終于做完了，幾個工友等著老板娘給結(jié)工錢，張明的工錢最后算，老板娘對她說:張明你過了年還來廠里嗎？張明說:要來的。老板娘說:那好，這是你的工資，還有年初老板娘承諾過給你們做滿一年的每人兩千元獎金，但這個獎金得分兩次給你們，你們回家先拿一千去，過年回來在給你們每人一千的紅包，你看行不。張明低頭想了想，像這老板娘拿著一點(diǎn)算一點(diǎn)，本來也沒指望要她的給的，于是張明說:可以呀！老板娘高興地說張明你回義烏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張明心想明年說什么也要另外找個好廠，但嘴上還是答應(yīng)著。</h3><h3> 結(jié)完工錢回到宿舍，工友們都議論著兩千元的獎金變成了一千元。張明說道：我的工友們，你們知足吧，眾工友罵道：你小子被那種女人迷到了吧，天天幫她說好話。張明：你們給我閉嘴！說著幾個人又呵呵呵地笑著鬧了起來。這時小吳提議，要不今晚哥幾個去KTV嗨皮下，眾工友想到馬上各奔東西，立馬表示同意。張明說今晚我請客。眾工友都說自己請……</h3><h3> 浙江的冬天黑得特別快，五點(diǎn)過幾分就到處燈火通明，眾工友來到夜市邊的一家KTV，開了一個包間，要了幾件啤酒和幾盤花生，跟著音樂大聲地鬼哭狼嚎起來，一首水木年華在他鄉(xiāng)的音樂聲中響起，讓很多人聲淚俱下……我多想回到家鄉(xiāng)，再回到她的身旁，看她的溫柔善良，來撫慰我的心傷……唱完，眾工友眼淚花花，一人舉起一瓶脾酒，大聲叫道，兄弟們干杯！說完一飲而盡……張明推拖上側(cè)所，偷偷把單買了，曲末喝高了的兄弟個個都沒忘記買單，爭先恐后跑到前臺付錢，當(dāng)?shù)弥獜埫髟缫迅读藭r，個個把張明抱起說好兄弟夠意思……幾個人一路攙扶一路唱著有錢沒錢回家過年的歌回到宿舍，此時已是深夜兩點(diǎn)。</h3><h3> 臘月二十三，必須買到火車票，不然回家過年只能是夢想了，還好張明幾年前就認(rèn)識一位票販子，一個話打過去，以老顧客的身份每張不論距離遠(yuǎn)近加一百五十成交。很快每人都拿到了火車票，都是臘月二十七的，但都可以趕回家過年，大伙高興極了，紛紛夸小明厲害，張明說:那有，還不是因?yàn)槟昴觌y買火車票，又想回家才逼得和票販子打交道的，實(shí)屬無奈的機(jī)緣呀！說完笑了起來，小吳說對著張明友善地調(diào)侃道:大伙看，張明又在裝深沉了，不知羞呀，說完放聲大笑。張明輕輕給小吳一拳，吼道:你在說我把你嘴給打破！小吳說你敢！說完兩人又動起手來，工友們笑得人仰馬翻。大伙玩得正高興，一工友突然發(fā)話：別鬧了，別鬧了，，在外這么久，咱們?nèi)ド虉鲛D(zhuǎn)轉(zhuǎn)，順便買點(diǎn)禮物給家里人。大伙聽后覺得主意很好，于是一幫大老爺們逛商場去了。</h3><h3> 張明先給老婆買了衣服褲子，又買了鞋，還買了化妝品，又給父母一人買了件綿衣，自己卻什么都沒買，小吳卻全身換掉，說回老家得衣著光鮮點(diǎn)，不然讓老家的人看不起，大伙笑道:原來你小子想裝大款呀！小吳說那必須的，我不像張明滿腦子都是她老婆，丟人呀！張明滿臉通紅，怒吼道：你是皮子又癢了！眾工友呵呵笑起來！</h3><h3>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zhuǎn)眼就到臘月二十七，張明依依不舍地送走了所有的工友，自己的車是中午一點(diǎn)鐘的K1271次列車，看看表只差十多分鐘了，張明找出車票，提著給家里人買的禮物，在擁擠的候車廳等著檢票，這時候車廳里傳來:旅客同志們請注意，由杭州開往成都的列車已經(jīng)開始檢票了，請帶好你的行禮準(zhǔn)備上車。只見檢票口應(yīng)聲打開，人們像脫韁的野馬，發(fā)瘋似的向列車沖去！張明也提著行禮飛奔，奔得比誰都快，終于擠上了火車，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座位，把行禮放好，坐著休息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h3><h3> 張明的正對面，坐著一位西裝革履的浙江人，看樣子根本不像打工的人，提著公文包，拿著蘋果手機(jī)，抽著中華香煙，這派頭非富即貴，他說要到貴陽去追債，對周圍的人噓寒問暖，很快和周圍的人打成一片，交成了朋友，快到深夜十二點(diǎn)，他拿出高檔的食品請他前后左右的人吃，周圍的人接過忙說謝謝，謝謝！他忙說不用客氣，不用客氣，出門在外理應(yīng)相互照顧。當(dāng)請張明吃的時候，張明說不餓，問張明抽煙不，張明說不會抽。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周圍的人昏昏睡去，此刻張明知道這個人不是一般的人物。理智提醒他今晚不能睡，于是張明拿出手機(jī)玩起游戲來。這時對面那人問張明:小伙子你不困嗎?張明答道，最近上夜班上習(xí)慣了，晚上反到很精神。那人聽后無奈地笑了笑。</h3><h3> 時間大約過了兩個小時，那人坐不住問張明要不要去洗手間下。阿明笑笑說不去。只見那人起身向有洗手間的車箱走去，去了很久都不見回來……期間列車停了好幾個站。第二天天亮，一列車員為了推銷自己的狗皮膏藥，在火車上來了這樣一段開場白:各位旅客請注意，火車上人多手雜，請保管好自己的物品，隔壁車箱昨天晚上一小女孩因?yàn)樗?，身上藏的一萬元現(xiàn)金被人偷走了，現(xiàn)小女孩還在哭呢。張明瞬間明白，坐在他前面慌稱去貴陽的人原來是個賊！得手之后早就下車了。</h3><h3> 張明和周圍的朋友談起這事，說你們昨晚吃過那個人食物的人是不是都睡著了。周圍的人想了想，每個人都覺得好像真睡著了。還好我沒吃，給你們看著他不好下手呢。說完呵呵呵笑了起來，周圍的人才意識到后果的嚴(yán)重，忙說謝謝，謝謝。張明聽了很是高興，想著自己和賊的對話，開始覺得自己真像位有文化的人，機(jī)智又聰明。不由得哼起小調(diào):昭通是我美麗的家，昭通的人最聰明呀……</h3><h3> 不知不覺到了昭通站，此時又是深夜一點(diǎn)，出站的時候張明聽到一聲熟悉而久違的聲音:老公你回來了。張明一看是老婆，跑過去抱著老婆久久沒有分開……老婆很認(rèn)真地說：老公我打了租車來接你回家，咱爸媽怕你今年為了掙錢又不回家，特地讓我給你發(fā)短信:有錢沒錢回家過年。說完補(bǔ)了一句，還有車費(fèi)得由你出。張明:沒錢！老婆說:啊！沒錢？沒錢怎么過年？！張明大聲道:有錢沒錢回家過年。</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