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編者按：凡熟悉中國近現(xiàn)代史的人，都知道革命先行者孫中山先生的“天下為公”的名 言。江俊孫老先生的這篇回憶，真實地記錄了孫中山先生為作者的父親揮毫贈送這一墨寶的 經(jīng)過....... <br></h3> <h3>在我家里，懸掛著一幅題額，正中是“天下為公”四個魏碑體大字，上款是“少峰先生屬” 落款是“孫文”。這是偉大的民主主義革命先行者孫中山先生于一九一三年親筆揮毫贈送給我 父親江少峰的真跡墨寶，其間隱伏著父親為中山先生事業(yè)殉身的事跡。半個多世紀以來，無論人間歷盡了多少滄桑巨變，這幅題額，是我們珍藏的傳家之寶。望著“天下為公”蒼勁挺拔的字體，往事就像云海一樣，翻騰滾滾， 我不由得回憶起孫中山先生對我們?nèi)业纳钋楹裾x，望著這幅匾額，我依稀想著青年時代親自見到孫中山先生的情景。<br></h3> <h3></h3><h3></h3><h3></h3><h3>我家祖籍于廣東潮州（今潮州市潮安區(qū)文祠鎮(zhèn)赤水村），祖父江開俊，在潮州地方以經(jīng)營錢莊為業(yè)。他為人正直，尤其恪守信用。深得同行業(yè)和客戶的信賴，聲譽甚佳。我父親江少峰繼承父業(yè)，對于金融事業(yè)，既熱心又鉆研,辦事專注，頗受當時金融界所注目。
廣東是孫中山先生傳播革命思想最早的發(fā)源地。父親在青年時代就受到濃郁的革命思想熏陶，尤其對于孫中山先生更是崇拜異常。記得，在我孩童時代，他就給我講述孫中山童年好學的故事，一股敬仰之情，溢于言表。他經(jīng)常說：“吾人應當追隨孫先生，推翻滿清，還我中華”！ <br></h3><h3></h3><h3></h3><h3></h3> <h3>我父親有一位青年時代的好友，名薛仙舟，在德國留學畢業(yè)回國。他是孫中山先生的知己 之交，關(guān)系極為密切。雖然他不是國民黨人， 但是他卻竭盡全力，傾家暗中相助孫先生的革命斗爭，在國外暗暗聯(lián)絡(luò)同情者，擴大革命力量，所以受到孫先生的器重。薛仙舟不僅學問高明，而且為人曠達，不慕榮華。他不住都市, 卻甘居田舍茅屋，過著粗茶淡飯的生活。有些不了解其人格志向的人，都稱他為“怪人”。
父親與他交往甚為密切，他對我父親十分信賴，無論多少銀錢往來，都委托父親經(jīng)手，暗中調(diào)遣。父親曾屢次提及他的高尚品格。孫中山先生就任中國第一任臨時大總統(tǒng)的時期，許多追隨者都急迫地爭功做官，紛紛搬進華麗的洋房，而薛仙舟卻依然故我，穿著布衣布鞋， 過著樸素的生活。父親曾對我講述過一件軼事我記得最為清楚。有一次孫先生舉行盛大的宴會。出席宴會的達官貴人們個個華服盛妝，將校武官，也是人人戎裝筆挺。盛筵開始之后，大門口來了一個布衣，手中拿著一頂破舊的紙傘，直奔官邸。門衛(wèi)立即阻擋，不許他進入。這人微微一笑，從懷中掏出名片，要侍從通報孫先生，說他有要事商討。門衛(wèi)將信將疑，名片遞進之后孫先生立即從樓上下來，親自迎接他登樓，讓為上賓。滿座賓客莫不驚詫。這人就是薛仙舟先生。父親敬慕地對我說:“這才是真正的無名英雄，不求名，不要利，一心為國家?！睆乃目谖抢?，我發(fā)現(xiàn)了他是我父親心目中的榜樣。辛亥革命后不久，孫中山先生的革命事業(yè)，受到了重重阻撓，為了打開局面，挽救革命，急需大量的財政支援。薛仙舟乃是暗中資助人之一。他曾屢次與父親秘密商談，尋求財源，父親為此四處奔走，并提出種種擴大財源的計劃。這些建議不久受到了孫先生的重視。于是，在薛仙舟的建議下，父親被孫先生召見和重用。從此，父親明為經(jīng)營錢莊，暗中作為孫先生之信徒，為革命籌集資金，竭盡全力奔走四方。
</h3><h3><br></h3> <h3></h3><h3>那時，中華民國成立不久，滿清遺留下來是一爛攤子。政府腐敗不堪，百端待舉。尤以財政陷于重重困難之境，處處受到當時的六國銀行團的牽制。中山先生急于創(chuàng)辦一家國家銀行，聯(lián)合世界各國的華僑界的力量，共同與之作抵抗。孫先生信任我父親的愛國心和忘我的辦事精神，乃委以籌辦中國國家銀行之重任。孫先生親筆疾書寫了許多信件，委任父親奔赴南洋各地與華僑金融首領(lǐng)、實業(yè)界、愛國人士，招股投資，開設(shè)銀行，支援中華革命。在我家里，珍藏著孫中山先生關(guān)于此項事業(yè)給我父親的親筆信件。譬如有這樣一封，孫先生寫道——</h3><h3>臺鑒：弟前在粵時曾提議辦一中西合資之銀行，聯(lián)合歐美最有力量銀行以抵制六國銀行團，而解中國財政之困難。當時以法國政府不大贊成，故巴黎之大銀行家不敢發(fā)起。然一面仍盡力疏通政府，至兩三月之前，已得法國政府之允許，故兩月前法銀行曾派兩代表到上海商訂章程。弟委人一面磋商章程，一面向各方面籌股本。時適沈萬云君由南洋回滬，稱已招得實業(yè)銀行股本四五百萬元。弟即與之磋商，將該股本并入，同辦中西合資銀行，以厚勢力。初時彼滿口應承，故電邀陸秋杰君，并中華銀行招股人王奕友君，由星州來滬商量合并之法，后以實業(yè)銀行發(fā)起人多不愿合并，弟遂欲另行組織一新行，為中西合資之基礎(chǔ)，轉(zhuǎn)思“中華”與“實業(yè)”兩行在南洋招股已生出沖突，若弟更發(fā)起一新行則恐因而更甚，故不如其已。仍由中華兩行各行其志而矣。弟前之贊成辦銀行招股者，以中國地大物博，銀行愈多愈好，故實業(yè)銀行、中華銀行、福建銀行弟皆出名贊助。欲彼有成，初不料南洋招股，皆出于同一途也。茲中華銀行發(fā)起人來約，愿以中華銀行作弟欲辦之中西銀行基礎(chǔ)。再委江少峰君來南洋招股，弟所議辦之中西銀行，乃聯(lián)合世界上之大資本家而成者也。將來實能為中國銀行之母。其勢力可通貫全球。此銀行一成，必能免六國之制我肘，及救中國之窮也。有五百萬現(xiàn)金，則能成之。今中華銀行既愿以該行為基礎(chǔ)，則宜先招足中華之股本。然后與西人議訂合同，從速開辦也。故今日中西合辦之能成與否，全靠中華招股如何耳。望足下在南洋竭力鼓吹，以達此目的。則中國實業(yè)前途之發(fā)達，可指日而待也。并將此意轉(zhuǎn)達各埠同志助力。幸甚。此致即候</h3><h3>大安不一
弟孫文謹啟，民國二年正月二十三曰
這是一份具有重要歷史價值的文獻，它反 映了辛亥革命之初，國父孫中山面臨財政困難 的事實，及其解決危機的對策。我父親受命之后，與各方聯(lián)系，經(jīng)過緊張的準備，父親肩負著中山先生的重托，攜帶了孫先生的親筆書 信前往東南亞各國。他轉(zhuǎn)輾于仰光、新加坡、雅 加達、爪哇、吉隆坡等地，連家信也甚為稀少。從他僅有的幾封信里，寥寥數(shù)語，只是述說籌 款在排除萬難之后有了巨大進展。信中父親只字不提他這時已經(jīng)是抱病工作的景況。水土不服，氣候不適，加上過度的勞累，在他回國之時，我們?nèi)彝窍莸牟∪?，不覺震驚 萬分。誰知，這時國內(nèi)形勢大變，野心家袁世凱 竊取了革命果實,篡奪了大總統(tǒng)的職位。中山先 生處境更為艱難。然而，一批仁人志士，依然 團結(jié)在孫先生的周圍，父親更覺擔子沉重。這筆經(jīng)過千難萬險籌集的股金，一定要秘密保存， 以免落入反動派之手。在孫中山先生的決策下， 決定改變建立國家銀行的計劃。一部分退還南 洋，另一部分先生再委派我父親著手創(chuàng)建私人股份的中華商業(yè)銀行。為此，父親又顧不得治病，立即行動起來。孫先生看到我父親這種忘我的獻身精神， 甚為嘉許。他親筆揮亳寫下“天下為公”的題額， 其中傾注了先生的深情厚誼。先生派人送到我家之后，父親鄭重地請人裱妥，懸掛于室內(nèi)醒目之處。他深情地說:“這是孫先生給友人的最高獎賞，很多人都想得到它，但先生不輕易禮贈，這既是榮譽，又是鞭策”。接著他又說： “這幅題額難道只是給我一個人的嗎”？我說： “當然是給你的?！薄澳銈兛?，少峰先生‘屬’是什么意思嗎”？我們都看不懂。父親說“屬”這里是 指親屬的意思。就是說給我們?nèi)业?。聽了父親的解釋，我們才憂然大悟。我從小受父親的教育，對孫中山先生的革命事業(yè)非常向往，播下了傾向革命的種子。我于北京醫(yī)專學習的時候，一九一七年適逢“五四運動”，我就走上街頭，寫傳單、貼標語、進行演講，我因此被反動軍警拘捕，幸虧多方營救，才能出獄就學。在我的書桌里，至今還珍藏著街頭演講的照片，回憶起來，我的這番愛國熱情，其源正出于受孫先生革命思想的啟發(fā)啊!
一九二零年夏，我于北京醫(yī)科學校畢業(yè)，回到上海，在薛仙舟的建議與安排之下，讓我出國深造。父親對我說:“德國醫(yī)科發(fā)達，你應當去德國繼續(xù)深造。最近期間，努力復習德語，做好出國準備?！蔽矣谑怯霉土暤抡Z和其它功課。父親也為我辦理有關(guān)出國留學的申報手續(xù)。有一天父親鄭重地對我說:“最近你不要出門?！薄耙易鍪裁词聠?？”我詫異地問?！拔?guī)闳ヒ娨灰娨晃淮笕宋铮轮蓛粜??！薄暗侥睦锶ツ?他是誰”？父親撫著我的頭，慈祥地笑了笑說:“急什么，現(xiàn)在先不告訴你，要看他有沒有空呢”。我不好再追問，只是內(nèi)心納悶而已。
</h3><h3><br></h3><h3></h3> <h3></h3><h3>盛夏已去，秋色漸濃。一天下午，父親雇了一輛馬車，回家后，立即興沖沖地對我說:“換一件衣服，跟我一起走”，我心中一動，莫非就是去拜會那位大人物嗎？馬車穿過熙熙攘攘的大馬路，緩緩地穿過霞飛路之后，路上車輛漸稀，行人寥落，不一會兒，駛進莫利哀路(現(xiàn)在名叫香山路)，這是一條東西向的短街。西頭是馬思南路，東頭緊挨法國公園(即現(xiàn)在復興公園)。路兩旁沒有商店，一座座二層樓房，掩映在法國梧桐之間，顯得分外幽靜。馬車徐徐?？吭诼纺?9號門口（現(xiàn)在是香山路七號)。這是一座二層樓木結(jié)構(gòu)的法國式普通居民住宅。卵石嵌墻，呈深灰色。我與父親下車后，家人在大門口引領(lǐng)我們進去，從東面的正門，進入內(nèi)室。一進門是一條走廊，迎面是筆直的樓梯，樓上是孫先生的臥室和書房。我們走了幾步，就轉(zhuǎn)身朝南，進人了客廳，我挽著父 親坐在沙發(fā)上，家人端上茶水，請我們稍等片刻，父親這時才悄悄地向我耳語說:“你馬上可 以見到孫中山先生了?！蔽蚁渤鐾?，內(nèi)心十分激動，在這個間歇，用心打量這里一切。這是—間正方形的客廳與隔壁一間餐廳，構(gòu)成了這座樓的主屋?？蛷d 大約有一十四、五平方米左右。東邊有一只壁爐，正南是二窗一門，可以通向室外走廊和南面 的小花園，兩邊是通向餐廳的拉門，北面，進門的二側(cè)，陳放著紅木茶幾和老式靠背椅，兩側(cè)壁上掛著四條名人書法掛屏，與茶幾等，構(gòu) 成兩面對稱的陳設(shè)。正中有小圓桌和一套沙發(fā)。 陳設(shè)是多么簡樸。在這里看不到一點顯示高貴身分的擺設(shè)和照片，也沒有一件表示榮華的金 玉飾品。我眼光透過門窗，但見庭院里綠草如茵，四周幾棵冬青玉蘭，構(gòu)成一道綠色的圍墻， 使得這座小小的院宅更顯得樸素和幽雅。 正當我四下觀望之時，中山先生穿著藍色 的學生裝，伴著二三位客人從樓上走下來，他 笑容可掬地迎向我們。在熱情握手致意之后，就問我父親近來健康狀況怎樣？看來，他從薛仙舟先生那里完全了解到我父親歸國之后，病 情不減的情形。父親謙恭地說:“好多了，請放 心。”我站在父親身后，注視著孫先生頎長的身材和炯炯有神的目光。一股崇敬的情緒，油然而起。他揮手示意，請我們在南面沙發(fā)坐下，目光開始移向我身上。我頓時覺得手足無措， 父親臨來時吩咐我的話語，似乎全部忘記了。我吶吶地難以啟口。這時，隨同孫先生下樓的幾位客人，都拉開邊門，走到隔壁一間的餐廳 里去商議什么事情去了。
孫先生對我端詳了一番說：“聽你父親介 紹，在北京你曾走上街頭去演講，膽子不小，還吃了點苦頭。這是值得的，還怕不怕”？我靦 腆地笑了一下，氣氛就緩和多了。我大著膽子， 立起來，垂手按著父親教我的話說：“蒙先生關(guān)懷，在我將要出國的前夕，百忙中接見我。能 聆聽先生的教誨不勝榮幸?！睂O先生高興地走近我身邊，撫著我的肩，親切地說:“德國醫(yī)學進步，值得我們學習。我國青年很少有機會，出 國深造”我表示一定用功勤學，不負先生厚望。孫先生又說:“聽說有一些留學生,不用功讀書，學風不正，這可要引以為戒?！蔽覐膶O先生的談 話里覺得，他對青年在外國留學的情況頗為了 解，使我非常欽敬和驚訝。
因為孫先生早年也是學醫(yī)的，所以對于怎 樣學醫(yī)，給了我不少指點。最后他說:“醫(yī)生不僅要關(guān)心治病，還要關(guān)心治國，不但要救命，而且要救民”。我用心地聽著，父親在旁也不時插上一兩句，要我記住孫先生的這番教導。
正在這時，從樓梯上走下來宋慶齡女士，她穿著淡色圓角鑲邊的上襖，下面系著深色的 裙子，烏黑的短發(fā)齊耳緊貼，更顯得端莊嫻靜， 父親與我一同起立恭迎,她含笑地讓我們坐下，也是先詢問我父親的健康狀況，然后就轉(zhuǎn)向問 我，她勉勵我勤奮學習，還問了我外文學習的 情況。她一邊說話，一邊將一份函件遞給孫先 生。父親深知孫先生日理萬機，國事忙碌。就在我們交談之際，已有好幾位來客進來過，所 以父親就抽身告辭。宋女士表示挽留。父親說 改日再來，我再一次向他倆鞠躬致敬說：“我留學歸來，一定再來拜見先生和夫人”他倆送我們出會客室之后，又忙于招呼其他客人了。
在歸家路上,父親再三叮嚀我,要我記住這次不平常的會見。“你今天占用了孫先生半小時之久，這是非常難得的厚遇。你們青年人還不懂得孫先生的時間的價值呀!”<br></h3><h3></h3> <h3>在一九二一年,我終于踏上去德國的征途。 開始了七年的留學生活。在我學成回國之時， 孫先生已經(jīng)不幸逝世三年之久了。每當我回憶 這段往事,才逐漸地意識到那次會見的珍貴和難得。一個平平常常的學生，競?cè)幻蓪O先生接見，這是我平生最值得紀念的大事啊。
自從一九二零年起，我父親終因在南洋得病，留下了后患。歸國后，又投身于創(chuàng)建中華商業(yè)銀行的事業(yè)中去，舊病添新疾，終于一九二七年病逝于上海，終年六十四歲。<br></h3> <h3>歸國后，我決心將學到的醫(yī)學知識，貢獻 于祖國，我長時深感中國婦女受生育過多之苦， 于是我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韙，于上海首創(chuàng)節(jié)育之說，并潛心創(chuàng)制了多種形式的節(jié)育環(huán)。由此 引起了風波，有人在報上載文攻擊。每當我工 作受到挫折,情緒消沉之時，我歸家凝視著先生 的題額，不由得慚愧萬分。于是又鼓足勇氣，面向人生。
</h3><h3><br></h3> <h3></h3><h3>在生活的長河里，人們往往對于身歷其境 的事件，缺乏深刻的體驗和理解。正如蘇東坡 所說的“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然而，當事過境遷之后閱歷、知識、經(jīng)驗增長了，再度回憶往事，反而比當時更容易理解其 深意，原因大概是當時是孤立地看待發(fā)生的事 物。后來是將許多事件相互對比之后，從而窺見了事物的本質(zhì)。我與孫先生的會見，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h3><h3></h3> <h3>一九八四年十月，我承孫中山故居的工作同志的熱情邀請，有機會再度來到孫中山的故居。舊地重返，心潮起伏，不能自己。從一九 二零年到今天，歲月匆匆，邇來已有六十六載。 第一次來到這里，我是青年時代，那時中國革命處于危急存亡之際，列強瓜分中國的陰影， 籠罩著祖國大地。當我今天重返這里，瞻仰故 居之時，孫先生“天下為公”的夙愿，已經(jīng)為中 國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全國人民所實現(xiàn)。我雖然已是八 十八歲之年，白發(fā)蒼然，可是從這里望出去， 晴空萬里。歷史翻到了新的一頁。中華巨龍，正在騰空飛躍，向著四化的宏偉目標翱翔。中 山先生泉下有靈，定會含笑瞑目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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