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回 憶 我 的 母 親</h3><h3> 陳學福</h3><h3> (圖片:網(wǎng)絡)</h3><h3> 今年,母親去世已三十九年了。然而時光的飛逝撫平不了心底的創(chuàng)傷,自然的風雨磨滅不了記憶的碑文,母親去世的悲痛,母親的愛子之情,母親那勤勞慈善的品行,一直銘刻在我的心中。每當別人提到母親這個特殊的話題時,我腦海里總是浮現(xiàn)出那一幕幕令人難忘的情景。</h3> <h3> 驚 悉 噩 耗</h3><h3> 一九八0年農(nóng)歷十一月初三的夜晚,我備完課正要休息,忽然門被敲了幾下,接著外面?zhèn)鱽硎迨宓穆曇簟N壹泵Υ蜷_門。叔叔進來就氣喘吁吁的說:“你母親病重了,趕快回去看看吧!”我知道情況不好,就和叔叔一起出了門,快速向家里跑去……</h3><h3> 到了家里,我發(fā)現(xiàn)母親那骨瘦如柴的身體躺在堂屋地面的干草上,臉上蓋著一張黃表紙,姐姐和妹妹在她旁邊放聲大哭著……我知道母親已經(jīng)走了,頓時如雷擊頂,一下子昏了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醒過來,感到揪心的痛苦,趴在母親身旁悲聲痛哭起來……</h3><h3> 母親一生對我進行無微不至的關心,給了我所有的愛,而我卻沒能對她盡到自己的一份孝心,在她臨終的時候都沒能在身邊看她一眼,這讓我心里是多么難受?。?lt;/h3><h3> 母親是一個堅強的人,她多年患有胃病,但是由于家中貧困,很少去醫(yī)院治療,一直忍受著疾病的折磨,以致后來轉化為胃癌。</h3><h3> 那是一九八0年九月的一天,母親突然病情加重,面如土色,胃痛厲害,難以進食,喝口開水都要吐出來。我立即把她送縣醫(yī)院檢查,確診為胃癌晚期,造成幽門梗阻。我當時簡直嚇懵了,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事實擺在面前,又不能不信。由于當時母親體力已經(jīng)消耗得比較厲害,經(jīng)不起任何折騰了,加上我剛剛畢業(yè),手里沒錢,所以沒有到有名的醫(yī)院醫(yī)治,只好就近在縣醫(yī)院治療。</h3><h3> 縣醫(yī)院第二天就給母親做了手術,我和姐姐、妹妹對母親進行精心的護理,沒有對母親說出她的病情。手術和治療期間比較正常,母親一直顯得很樂觀。看到母親這樣,我的心情好了許多,心里也生出了希望!10多天后,母親就出院了。</h3><h3> 出院后的第二天,母親把我叫到她面前,說:“兒呀,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了,你趕快去學校給學生上課吧!已經(jīng)耽誤人家兩個星期了,快去給人補補!”我執(zhí)意不肯,想多伺候母親幾天。母親硬是不依,說:“您要是不去學校,我的病干脆就不治了!”她顯出生氣的樣子。我只有按她的要求去了學校,并不斷抽空回去看看。母親看我回去得很勤,又對我說“以后星期天回來就行了,不要回來這么勤!”</h3><h3> 又過了10多天,母親的臉色和眼睛突然變黃了,接著身上的皮膚也逐漸黃了起來,我感到事情不妙,趕緊跑到縣醫(yī)院去找主治醫(yī)生。醫(yī)生說:“這是必然結果,我們手術時并沒有切除你母親胃上的腫瘤,只是在幽門旁邊的胃壁上開了個口,然后把腸子從幽門下面截斷,直接接到了這個口上,等于給腸子改了道,這是保守治療,可以延長你母親的生命?,F(xiàn)在她的面部和皮膚變黃,可能是腫瘤越長越大,壓迫得黃疸排不出去造成的?!蔽耶敃r簡直氣暈了,讓醫(yī)生重新給母親做手術把腫瘤切除。醫(yī)生說不行,因為開始做手術時忘了采樣化驗是不是惡性腫瘤。如果是惡性的,動了反而不好。</h3><h3> 我感到震驚!我又感到茫然和失望!這真是天大的遺憾!就是在這種遺憾中,我失去了一位堅強而善良的母親,父親失去了一位知理而賢惠的妻子,鄰居失去了一位樂于助人的幫手,大地失去了一位平凡而偉大的女兒!</h3><h3> 母親就這樣離開了我們,離開了對她極不公平的人世!她走了,永遠的走了……母親走得極不情愿,因為她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要做,還沒有過上一天的好日子,兒子剛畢業(yè),還沒有與其共享天倫之樂……</h3><h3> 我趴在母親身旁痛哭著,痛哭著……我向蒼天呼救:“還我的母親!”我向大地祈求:“讓我的母親回來吧!”可是毫無回音。</h3><h3> 我遙問蒼天:“你為什么這樣對待一位善良的女性?”可是蒼天不應;我質問大地:“你為什么這么早早奪去了我母親的生命?”可是大地無語。</h3><h3> 我只有陷入無限的悲痛之中……</h3> <h3> 鄰 里 之 間</h3><h3> 母親雖然去世已經(jīng)二十多年了,但是村里的爺爺奶奶、嬸子大娘、叔叔伯伯等提到她,沒有一個不贊不絕口的,說到她的過早去世,沒有一個不流下眼淚的。</h3><h3> 母親是個樂于助人的人,村里左鄰右舍,親朋好友都夸她為人忠厚、淳樸善良。自從母親嫁給我父親之后,村里的鄰居大多都得到她的幫助。</h3><h3> 我從記事的時候起,經(jīng)??梢钥吹侥赣H幫鄰居們做事:哪家有婚喪嫁娶,都要請她去辦理;哪家發(fā)生了爭執(zhí),總是找她去調解;哪家有了技術性的活兒,總要找她去幫忙。她幾乎每天都不閑著:給左鄰右舍織布,幫嬸子大娘裁衣,教姑娘媳婦做針線……只要是她能做的,總是毫不推辭,非常熱心的幫助別人去做。</h3><h3> 每年的秋末和冬季,是她最繁忙的時候,她不是紡線,就是織布,經(jīng)常忙到深夜,一刻也不閑著。因為這些都是技術性活兒,多數(shù)人不會,都來找她幫忙。鄰居的棉花彈好之后送到我家,母親把它搓成棉條,紡成線,在紡車的大輪上匡好取下來,再用糨子把線漿好,纏繞在絡子上,接著經(jīng)布上機,然后就可以織布了。如果織的是花布,還要提前把線染成各種顏色,工序也要比上面復雜的多。母親是織布的好手,她織得特別快,梭子在她兩手之間像魚兒一樣竄來竄去,加上她雙手來回擺動和雙腳上下移動,簡直是世界上最美的舞姿!</h3><h3> 在母親的影響和指導下,我和姐姐也經(jīng)常抽時間幫她的忙。</h3><h3> 母親是裁衣的能手,她裁的衣服穿起來挺合身,所以鄰居們的衣服都是她裁。</h3><h3> 母親為別人做事是從來不要報酬的,別人要是送點東西,她非讓我給人家送去不可。記得有一次,她給鄰居織了幾匹布,鄰居不過意,送來幾斤豆芽。母親讓我送去,鄰居又送了回來,這樣來回好幾次。最后鄰居火了,說:“你為我們忙了好多天,我們不就給你幾斤豆芽嗎?要是不要,以后就再也不找你做事了。”這時,母親才算勉強收下。</h3><h3> 鄰居們有了糾紛,幾乎都是她去調解。好多次睡到半夜時分,有人吵嘴打架叫她去勸解,她二話不說起來就去了,有時碰到棘手的事情,她會通宵不眠。</h3><h3> 至于其他事情讓她幫忙的就更多了。</h3><h3> 人說好人不長壽,這話一點不假。沒想到厄運會降臨到她的頭上,早早的奪去了她的生命!悲哉!悲哉!</h3><h3> 有時我也想:“會不會是天堂缺少幫手,讓她及早升天去幫忙?或者是地獄矛盾太多,必須讓她去調解?”但愿如此吧!</h3><h3> 希望母親注意身體,在那里過得好!</h3> <h3> 賢 妻 良 母</h3><h3> 母親是個知情達理、寬厚仁慈的人,在丈夫面前,她是個賢惠的妻子,不管丈夫對她如何,她都依然關心著他;在子女面前,她是個慈愛的母親,不管我們怎么淘氣,她都依然愛著我們。</h3><h3> 父親是個不知冷暖的人,他很少關心過我的母親,盡管這樣,母親卻依然愛著我父親,關心著我父親。她雖然體弱多病,但家務活還是全包下來,很少讓我父親去干;其他事情能自己做的都盡量自己做。她整天跑東跑西,忙里忙外,一刻也不閑著。就是有時病倒了,也要支撐著去干。</h3><h3> 1979年午收大忙季節(jié),我在外地上學,妹妹也沒在家,家里只有母親和父親兩人,母親當時得了重病,連續(xù)幾天都沒有吃飯,由于家中貧困,她仍然支撐著不去醫(yī)院治療,只在家中吃幾片西藥。收麥打場都靠父親一個人??吹礁赣H這樣累,母親不忍心躺在病床上,仍然堅持著做一些輕活。</h3><h3> 一天中午,太陽已經(jīng)偏西了,父親干活還沒有回來。母親雖然病得都站不起來,但想到父親的勞累和饑餓,她在床上再也躺不下去了,于是支撐著下了床,扶著墻到了廚房,一只手支撐著鍋臺,一只手把飯做到鍋里,然后又渾身顫抖著扶著鍋臺轉到了鍋門前。這時,她已經(jīng)支持不住了,連坐都坐不穩(wěn),但為了我父親,她就躺在灶門前燒起火來……</h3><h3> 跳動著的火苗映在她臉膛上,她臉上泛出紅暈,露出了幾天以來沒有出現(xiàn)的一絲微笑,仿佛年輕漂亮了許多……她是那樣的精神煥發(fā),而且顯得特別高興,因為她完成了一項艱巨的任務,為自己忍饑受累的丈夫準備了一頓午餐,做出自己當時唯一能做的事,付出了偉大的愛。她把自己的一切痛苦都忘記了,心里只有喜悅,只有幸福,只要欣慰,只有滿足……</h3><h3>飯做熟了,灶火熄滅了,而母親卻再也支撐不起來了,躺在灶門前昏迷了過去……</h3><h3> 不知過了多久,鄰居從我門前經(jīng)過,看見了母親,把她移到床上,送到醫(yī)院及時搶救,才把她的生命從死神手中奪了回來。</h3><h3> 我暑期放假回家,母親卻只字未提這件事。后來鄰居告訴了我。我含著眼淚問她為什么不告訴我,她卻說:“午季那么忙,你父親在地里累死累活,我做頓飯有什么好說的?!彼贿呎f話,一邊給我擦去了眼淚。</h3><h3> 母親非常關心和疼愛我們,平時有了好吃的,自己舍不得吃一口,全部分給我們;家里雖然貧窮,但她用親手織的布為我們做的衣服穿起來挺合身;其他方面的事也對我們關心得無微不至。 </h3><h3> 記得我十多歲的時候,一個鄰居從外地回來帶幾個橘子,給母親一個。她把橘子分給我們姐妹三人,一人兩瓣。剩下的兩瓣我們讓她吃,她怎么也不肯,說:“我不喜歡吃這種東西,你們吃吧!”我知道她不是不喜歡吃,而是舍不得吃,因為她一生中還沒有吃過一次橘子,她是疼愛我們才這樣說的。我也是第一次吃橘子,原來只是在課本上見過。吃了一瓣,我感到爽快極了,那種酸甜的味道是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我竟然不知道天下還有這樣好吃的東西!趁母親不注意,我把一瓣橘子塞到她嘴里,然后捂住她的嘴,她只好吃下去。接著她說道:“你可把我害死了!”我們笑了,她也笑了……</h3><h3> 母親平時對我們要求非常嚴格,并且教育有方。只要發(fā)現(xiàn)我們身上有了缺點,就立即向我們說明道理,讓我們改掉。她經(jīng)常教育我們:不要和別人爭名奪利,不管別人對你怎么樣,你都要對他好,愛心可以感化一切人,只要堅持下去,他早晚會知道你的心的。</h3><h3> 母親就是這樣一個賢妻良母,把自己的關心和愛都獻給了丈夫和孩子,絲毫沒有她自己。</h3><h3>現(xiàn)在母親走了,我只能在夢中感受她對我的愛,感受她對我的關心……</h3><h3> 母親雖然這樣愛我們,但是一生連句“媽媽”都沒有人叫她。因為姐姐比我們大,她喊母親為“嬸子”,我和妹妹也都隨著喊母親為“嬸子”,就這樣一直喊到她去世。</h3><h3> 母親,我多想喊您一聲“媽媽”!可是您卻早早離開了我們,永遠也聽不到了!讓我對著九泉之下的您喊一聲“媽媽”吧!</h3><h3> ——“媽媽!您在那里還好嗎?”</h3> <p> 教 子 有 方</p><p> 母親一生勤勤懇懇,任勞任怨,通情達理,寬厚仁慈,她不僅自己做得好,而且還時時處處注意對子女的教育和影響。</p><p> 她經(jīng)常教育我們要“堂堂正正做人,規(guī)規(guī)矩矩做事”。她對我們說:“身正不怕影子歪”,只有你做得好,才能讓人佩服。人活在世上要“圖個好名聲”,“人過留名,雁過留聲”,不能“走一處,敗一處”;千萬不能走出去讓人說三道四,背后“戳你脊梁骨”,“淹死在別人的唾沫里”。人不能干壞事,干了別人就會知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就是別人不知道,老天也能看到,早晚會遭報應的。</p><p> 她常告訴我們:與人交往要寬容慈善,要抱著吃虧的態(tài)度對待別人,不要老想著占人便宜;“要想別人對你好,你要先對人家好”,要做到“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不論別人對您怎么樣,你心里都要容得下,而且去用慈愛之心感化他;“宰相肚里能撐船”,別人做得對不起你,你要能忍耐,不要動不動就“火冒三丈”。</p><p> 她雖然這樣教育我們,但有時也培養(yǎng)我們堅強的性格。記得十年動亂時期,我因出身富農(nóng)家庭,經(jīng)常受人欺負。有個干部的兒子經(jīng)常罵我是“富農(nóng)羔子”,并且有時還動手打我。我怕母親傷心,一直不敢告訴她。后來母親知道后,主動帶著我到他家,找到他的家長說明情況,他的家長把他訓了一頓。母親指著我對這個孩子說:“富農(nóng)是他爺爺,他沒享那樣的福,孩子是我生的,我出身好,是貧下中農(nóng),以后可不許這樣說他了?!被丶液笏謱ξ艺f:“以后誰要再這樣欺負你,你回來就要告訴我,你是媽的孩子,媽是貧下中農(nóng),我們誰也不怕?!睆哪且院?,這個孩子再也沒敢欺負過我。不過為了避免精神上受到嚴重的傷害,我還是輟學了,在家勞動二年之后才重新復的學。</p><p> 母親不僅對我們進行思想方面的教育,而且還注意對我們進行智力方面的開發(fā)。記得從我四五歲的時候起,每天晚上睡覺之前,她都要出一個智力題目讓我們?nèi)ハ耄裁矗骸袄销?、兔子四十九,一百條腿路上走,里面分別有多少老鷹和兔子?”“板凳、鏊子三十三,一百條腿朝上翻,里面分別有多少板凳和鏊子?”“一百個和尚一百個饃,每個大和尚吃三個,每個二和尚吃兩個,三個小和尚吃一個,問有多少個大和尚?多少個二和尚?多少個小和尚?他們分別吃了多少個饃?”……這些需要到中學用二元一次方程組和三元一次不定方程才能解出來的題目,那時侯只用湊數(shù)的方法算出來,確實難度很大。但是她從來不輕易告訴我們答案,當時想不出來還要第二天接著想,直到我們想出來為止。還有一些被她稱作“迷瞪鬼”的題目,主要是培養(yǎng)我們思考問題的靈活性的,什么“一溜三(取其諧音應為1+6+3)棵槐,十個老毽拴起來,問每棵樹上拴幾個老毽?”“石二八斗(實為一石二加八斗)米,一溜十三(取其諧音應為1+6+10+3)缸,缸缸都有米,問平均每個缸里多少米?”這些題目,主要是看我們能不能取其諧音換個角度思考。我們開始思考的時候不明白,認為沒有答案,后來就明白了。有時也有讓我們搞笑的題目,如,她問我們:“10脬狗屎一丈遠,問多遠一脬?”我和姐姐搶答道:“一尺一脬。”她接著問:“好吃嗎?”我們開始沒反應過來,后來知道了她說的“尺”的諧音是“吃”,都哈哈大笑起來!母親這樣做不僅開發(fā)了我們的智力,還培養(yǎng)了我們的毅力和多角度考慮問題的能力。</p> <h3 style="text-align: justify;"> 現(xiàn)在回想起來,知道我的成材和母親的教育和影響是分不開的,沒有她,就沒有我的今天。是母親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的性格,培養(yǎng)了我踏實工作的習慣,是母親的通情達理、寬厚仁慈的品質,培養(yǎng)了我平易近人、與人為善的性格,是母親靈活多樣、耐心細致的誘導,啟迪了我的智慧。母親是偉大的,我應該感謝她對我的教育和培養(yǎng)。母親的精神是高尚的,我將永遠牢記她老人家的諄諄教誨。</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