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青草將黃的時節(jié),我隨300余人的團隊涌入內蒙古卓資山境內的輝騰錫勒,一個無法讓人感受到天蒼地茫獵風長嘯馬嘶狼嚎有著草皮卻叫做草原的場所。因為這個場所里有著規(guī)模宏大的窩闊塔汗度假村。 </h3><h3> 意思就是,一個生自江南山村的男人在無數(shù)次遐想傳說中的大漠草場之后,最終來這里度假了。 </h3><h3> 亂嚷嚷分到六人一室的床鋪,落寞如揮鞭可觸的夕陽,點射我的頭顱。安頓好行李,人們紛紛竄出蒙古包,團團圍住賽馬的作秀場。草如青苔鋪滿大地,馬蹄揚起塵土,疾馳中跨上馬背的蒙古小伙子們,還保留著多少先租彪悍的遺風?從鬼方、獫狁、戎狄、匈奴、鮮卑、突厥、契丹、女真,直到蒙古,一個個在這片廣袤草原異軍突起又黯然消散的族群,始終傳承著嗆鼻的獸性。他們甩袖如風揮鞭似電飲血如酒面天當歌,用征討殺戮的言行書寫自己天馬行空的歷史。他們不筑城堡死不留尸,了無牽掛地讓漢人充當文秘角色,自覺承擔起繁瑣的文字記敘任務。他們在殺戮中升騰,在殺戮中云散,馬踏陰山,長驅中原,將所擄的漢家姑娘橫陳馬背,爽朗的笑聲和著撕肺的哭喊,千百年來曾不斷地在中華上空回蕩。而戰(zhàn)馬,始終是他們所依賴的與生俱來的伙伴。他們通過戰(zhàn)馬捕獲獵物贏得榮譽,與狼共舞,狼族是他們圖騰。而漢人通過雙手填滿殷實的糧倉,忠實的家犬被委以看家護院的重任,就像比鄰草原的沙漠,形成多么鮮明的對照。 </h3><h3> 入夜,天穹如灰色的幕布徐徐降落,繚繞滄然的草地。篝火點燃,馬頭琴砸開狂歡的柵欄,在蒙古長調的勾引下,舞動的人群試圖找回隱匿經年的原始欲念。歌舞像清冽的雪水稀釋了我對草原血腥的意淫。這嘹亮的歌聲粗曠的舞蹈屬于大眾。一個叫安代的姑娘病了,父親趕著馬車送她求醫(yī),馬車陷在沼澤地,父親悲愴的歌聲感召了周圍的牧民,圍著病危的安代歌舞。在歌舞中安代睜開了雙眼,走出馬車,加入歌舞的行列。安代得救了,悲愴的歌舞成了狂歡的海洋。所以,蒙古的歌舞并非漢人宮廷府邸上人們專享的豪宴,也非蒙古鐵騎出征或凱旋隆重的儀式,在蒙古包,在馬背上,在敖包集會舒展的草原上,它是用來對每一個無論尊卑都被當作尊貴客人的頌揚,是個體情感傾瀉的載體,像雄鷹的雙翅,拓寬了一個民族奔放的情懷。 </h3><h3> 而我無法狂歡,悄然退場,租件軍大衣,提了啤酒獨自走進夜色深重的草原深處,以流氓的姿勢靜坐草地。除了吹著口哨裝備刺刀的朔風,感覺不到草地的芬芳。這是窩闊臺汗草原,花木蘭代父從軍的地方。當殘忍的戰(zhàn)爭用一個柔弱的女子裝扮成浪漫的傳奇,所有的暴行就能找到充分的籍口。鉤月南懸,當年將指揮刀換成牧羊鞭的的蘇武在斷魂的胡笳聲中,如何細數(shù)這清冷的月色?月色如霧,暈染過沉魚落雁的昭君的嬌容。這嬌容不動聲色地消融了冒頓單于甚至他兒子的獸性,最終使一個數(shù)百年來讓漢人引以為患的族群消散在歷史的煙云中。漢人雖然遺棄了女婿畢竟記住了昭君。爾后的突厥卻只在廣袤的草原留下一些孤零零的怪石,傳說那就是他們遺留的墳冢。東突分子來到這里,會以何種心態(tài)面對自己的先祖? </h3><h3> 篝火狂歡沒有謝幕的念頭,風中彌漫烤全羊的肉香。提著啤酒,回到分配給我的蒙古包。包里空無一人,室友們留下紙條說將徹夜不歸。六個床鋪向心排列,粗笨的木桌上擺放著粗瓷大碗。將門反鎖,在圓蓋帽下自斟自飲。蒙古包曾像海洋漂流的帆船,在東起興安嶺西至蔥嶺的大漠南北遷徙。它是溫馨的家園,也是征討的軍營。在鬼方消亡2000多年后,這片草地的后人終于有了窩的概念。這個窩較之漢人華麗的宮殿是多么寒酸。鐵木真發(fā)狠了。他將馬耳剪個V字型,以排除奔跑時風聲的騷擾能聽清楚主人的指令;再把戰(zhàn)馬的鼻子掏空以便增大肺合量;最后把寒酸的窩綁在馬背上,拿著弓箭踏上了斷前絕后的征途。之前,漢人在蒙古草原留下一個女子的艷史一個被俘將軍愴然的背影,而后,蒙古人在華夏大地以過小年和4月8兩個傳統(tǒng)節(jié)日,打下自己深深的烙印。 </h3><h3> 不想再就這兩個傳統(tǒng)節(jié)日作過多的述說。蒙古包外傳來女人們蕩人心旌的笑聲??駳g結束,佳人歸巢,不怕冷的可以去草原縱情野合。別怕,這個曾經群狼出沒的地方已經找不到狼的蹤跡,就像那些曾經殺戮成性的族群只留下在餐廳、舞臺、賽馬場、摔交場留下一些作秀者后裔一樣,只會給你帶來娛樂而不會造成任何傷害。 </h3><h3> 呼嘯的寒風開始無休止的撞擊綿軟的蒙古包,密集的雨點好像打在戰(zhàn)鼓上,空氣中彌漫著無形的鋒利刺刀,讓我感受到徹骨的寒冷。女人們蕩人心旌的笑聲漸漸平息,代之是此起彼伏的放浪的叫床聲。我把那些消散在歷史煙云中泣血的狼族裝進飲干的啤酒瓶,突然懷想起一個如果我不告訴她,她就永遠不會知道的女人。 </h3><h3> 如果她在,我會頓時膨脹狼族的獸性。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