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湯 樂】2019年3月17日，本是一個平常的日子，趕往學(xué)則路的地鐵上，我的微信窗口突然亮了，高中時最要好的伙伴發(fā)來幾個字:樂樂，越好像...今天走了。時間在此刻定格了幾秒，早上的地鐵本就擁擠到令人窒息，這個消息更讓我一時間胸口像被重重地堵上了。</h1> <h1>三年前，我知道初中同窗身染惡疾，但因為當時剛經(jīng)歷了至親的離開，愈發(fā)懼怕面對生死，很是畏懼觸碰那幾個可怕的字眼，所以就一直沒有膽量去看望她，內(nèi)心還念著"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誰曾想，這股任性竟然讓我和她的永別定格在2016年新春初三的那個午后，在我家里，用一頓中式火鍋滋潤她久別故土的中國胃。</h1> <h1>整整一天的魂不守舍，直到下午，我才鎮(zhèn)靜下來整理語言，在初中班級群里公布了這一消息，沒想到我們畢業(yè)十五年后的首度相聚竟然是為昔日的同窗送行。對我來說，本該是在一次一次的離別里習(xí)慣了這種場景，但真又到了這樣的時刻，還是難以自持的傷感與心痛。</h1> <h1>在我的印象中，那是一個多么樂天、開朗、堅毅且自帶好人緣的姑娘啊，那股子親善好像與生俱來，在我與她初中三載，高中兩年的同學(xué)生涯里，每個階段都能感受到，她極受同學(xué)喜歡，總能呼朋引伴，即便是在網(wǎng)絡(luò)媒體沒那么發(fā)達的十多年前，她還是可以成為一個校級貼吧里的意見領(lǐng)袖。</h1> <h1>前往送別她的路上，我的眼前真就是一幀一幀畫面的浮現(xiàn)。南京的總統(tǒng)府，和她一起接待香港來寧游學(xué)的中學(xué)生；北大的咖啡屋，和她一起海聊在首都闖出一片天的豪言；東京的居酒屋，和她一起憧憬未來有家有業(yè)的恬淡生活。昔日無限塵封事，今朝都到眼前來，離別把所有的記憶都喚醒了。</h1> <h1>當我最后一次見到她依舊俊秀的面龐，當我看見她的雙親在為年輕女兒的離開而操持，當我看見分開十五年的同學(xué)在這樣的時刻重逢，我對人世間最大離別的恐懼和抵觸，又一次達到了頂峰。直到阿姨把這三年里有關(guān)越的種種與我道來，我才慢慢平復(fù)，并且對離別又有了一些新的認識。</h1> <h1>痛不欲生的開始。我鼓足勇氣，翻開與她對話的微信這三年里，雖然病魔在無情地侵蝕她的身體，但她從沒有做精神意志上的逃兵，她用極強的樂觀精神面對一次又一次的手術(shù)，用極度的坦然看待自己的改變，用常人無法想象的堅強去關(guān)心、安慰著身邊每一個心疼她的人。</h1> <h1>有朋友說，每次去探望她，原本是想勸她積極，沒想到最后都會忘了自己是在探視病人，不僅被她的歡聲笑語感動，還會被她自然流露出的對生命的珍惜與熱愛打動。</h1> <h1>她在生命的尾聲，在疼痛到無以復(fù)加的時刻，還堅持給自己的爸爸媽媽寫信，洞察媽媽對余生的消極，告訴他們：能在他們的呵護下送別是自己的幸福，并希望父母能堅強存活。</h1> <h1>她細致體貼到什么程度呢？為了讓到場送行的朋友感受到的不是悲涼，而是積極的能量，她還請了自己學(xué)音樂的朋友改編了鐘愛的曲子，把主調(diào)激揚的樂曲改為相對和緩，但勃勃的生命之美依然把她的內(nèi)心展示與人前，當我們伴著音樂送別她時，才發(fā)現(xiàn)，她比我們更積極地為離別做了鋪墊。她也希望，這場離別不是界面，還一并打開了她的朋友圈，雖然只能看到半年的內(nèi)容，但足以明白，即便是明知道離別就要到來，她依然是那么心懷悲憫，眼望晴空。</h1> <h1>她分享美食，傳遞出對家鄉(xiāng)故土的眷念，她關(guān)注墜江公交案，聶樹斌案，始終正視著社會的人性、欲望、道德，她在給我的最后一句留言寫于2018年4月4日，當時我正焦頭爛額地獨自應(yīng)付父親的病，常常恨不得一躲了之。她說：親愛的辛苦了，有什么不開心的隨時可以找我聊，什么也幫不上，但至少能體會理解你現(xiàn)在的心情，希望一切順利。 在那樣的時刻，她想的，還是如何去關(guān)懷朋友，捧著一顆同理心去為我撣塵舒壓，而那時的她，估計也曾無數(shù)次無望無助，也曾有過對離別的恐懼吧。</h1> <h1>當有天知道生命離別將至，我會坦然如她，寬容如她嗎？既然這份離別都會公平地降臨，那為什么不讓擁有的每一天都有價值和意義呢？當有些人在拼勁全力想要多看一眼這生命之美的時候，為什么還有人要在雞毛蒜皮和蠅營狗茍的爭奪里，抱怨著人間不值得呢？</h1> <h1>小時候讀《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總記得保爾柯察金的那句有關(guān)生命意義的話，雖然結(jié)語是關(guān)于人類解放事業(yè)，但中心句還包括“人最寶貴的東西是生命,生命每個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應(yīng)當這樣度過：當他回憶往事的時候，他不會因為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為碌碌無為而羞愧”。如果我們的每一天充滿了對生命的摯愛，對真善美的向往，對積極生活的追求，那就算有一天，離別真得來了，也不會有太多的悔恨和無奈吧。</h1> <h1>朋友最后離開時的嘴角是上揚的，我想，或許是這年輕的生命留給世界的最后一點回應(yīng)吧，不是控訴，不是抱怨，不是遺憾，而是留念，是感懷，是祝愿。</h1> <h1>如果說一場生命離別對離開的人來說是病痛的終結(jié)，是無悔的終點，是另一種重生，那它對還在此岸的人來說，會不會太過殘忍呢。離別，是人成長的必修課，隨著年歲的增長，我們不是被送別就是要見證一場又一場的離別。在這個過程里，有的人會越發(fā)堅強，有的人會日漸無感，而我覺得，銘記，是對離別最好的致敬。</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