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情債</h3><h3>（一）</h3><h3> </h3><h3> 一輛灰色轎車在柏油路上時快時慢地跑著。接連幾日的顛簸、勞累，開車的男人已近虛脫。而此刻，后座位上的女人一臉憔悴、沒了精神，她隨著他東躲西藏，吃不好睡不好，折騰得全身酸疼，內(nèi)心煩躁郁悶，淚水禁不住在眼眶打起轉(zhuǎn)來。</h3><h3>男人從后視鏡看得一清二楚，雙手使勁地抓著方向盤朝前開著，一邊沖著鏡子里的女人吼道：“你哭啥，后悔出來咋啦？馬上就到地方，堅持一下不行啊！”口氣擺明了對女人的不耐煩，女人聳聳肩，沒言聲，朝著男人翻翻白眼，表示不滿，卻硬是把眼淚給憋了回去。</h3><h3> 劉侃，四十多歲，風流倜儻能說會道，在小縣城一家飼料做銷售經(jīng)理，深得老總的器重。人也特別精明，一邊在公司應(yīng)酬業(yè)務(wù)往來，另一邊利用公司產(chǎn)品的優(yōu)勢挨個鄉(xiāng)村私下推銷飼料，沒幾年光景，富裕的滿身發(fā)光，這錢一多很難捂住，日里夜里都往外竄。</h3><h3> 他干脆在小縣城買了一套商品房，著手批發(fā)飼料，還親自外出送貨，公司老總原本是他直近親屬，對于劉侃的小私心，一直睜只眼閉只眼，只要他礙不著公司大生意。有這樣的背景，使得他的生意更加興隆。</h3><h3> 大洼村緊挨著小縣城，村里養(yǎng)殖戶比較多，靠村西頭有一戶人家，家里有一年輕小媳婦叫趙麗，長相算不得有多俊，倒是光鮮嬌嫩，白皙的臉蛋能掐出水，一雙勾人心魄的媚眼，一張令人垂涎的櫻桃小嘴兒，是越看越耐人喜歡的女人。她家也是村里的養(yǎng)殖大戶，貨源都是由劉侃提供。</h3><h3> 這樣，劉侃隔三差五就為她家送飼料，一來二去，相互間接觸頻繁，關(guān)系也越來越親密。</h3><h3> 這天， 他和往常一樣給她家送貨，車剛開到院子還沒停穩(wěn)當，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就鉆入劉侃的耳鼓，一陣香風也直撲過來，劉侃揉揉眼，吸吸鼻子，趙麗妖嬈的身影已經(jīng)飄到他面前。只見她小嘴一啟一合招呼著：“劉侃哥，辛苦啦，快點下車歇歇腳吧！”他見趙麗這般熱情，甜得心一下子都醉了，魂也跟著飛上了云端，他雙眼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女人，口里：“嗯嗯啊啊”算是回應(yīng)，趙麗抿嘴笑，萬般嫵媚。 </h3><h3> “劉侃哥，你看啥哩，傻子呀？快進屋里喝茶來?！闭f完扭著小細腰就先進了屋。</h3><h3> 劉侃晃晃頭，眨巴眨巴眼方緩過神，他沒搭腔，麻溜跳下車來，三步并兩步閃進了房間。</h3><h3> 八月份正是著火的季節(jié)，屋子熱浪滾滾，亦如被柴火點燃。此刻，一對男女目光交織，各自透著不言而喻的神情，醉翁之意都不在茶上，他們等這一刻像似很久了，薄薄的窗戶紙一捅就破。女人不再矜持，忽閃著迷離的眼神，有意無意地賣弄著豐腴的身姿，這使劉侃徹底亂了陣腳，上前就想抱著她親吻，可趙麗欲擒故縱，蛇一樣滑向一旁，對他咯咯地笑，而后輕言低語著說：“哥哥不許這樣，我去給你沏茶喝。”這若即若離的神態(tài)讓劉侃欲火中燒，哪還有心思喝茶。他火急火燎靠近她，一把抓住她蛇一樣的手臂，漲紅著臉央求著：“好妹妹，別躲著了，你就讓哥哥以后好好照顧著你吧！”一聽“照顧”二字，趙麗臉蛋也“騰”地緋紅一片，那“照顧”顯然含著調(diào)撥的情話，她當然也是受不得這個，一顆心小兔子一樣撲通撲通亂跳。她見火候差不多了，便半推半就，一雙小手溫柔地勾著他的脖子，黏著那句“照顧”趁熱打鐵：“哥，要怎樣照顧我啊，那可要真心對我好哦，你，你知道我家是多不寬裕，你······”沒等她把話說完，劉侃用厚唇賭住了她的嘴巴，一邊還不停手揉摸她凝脂般的肌膚，趙麗依舊左躲右閃，使勁避開他的狂吻，劉侃當然知道她心里想要什么，扳過她的肩膀允諾道：“放心，放心，哥有錢，以后你家里經(jīng)濟我全都包了，包括你那些肥豬都白吃飼料，這還不成么?！壁w麗“嚶嚀”一聲便把頭埋進他的懷里，被他這句話逗得嗤嗤地浪笑著，暗自為自己的如意小算盤而歡心。</h3><h3> 此后的日子里，劉侃意亂情迷，眼里也只有她這位小美人了。</h3><h3>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他們的桃色新聞開始在村里和小縣城沸揚開了。很快，他媳婦就知道了男人有小情婦的事了。劉侃也真是捅了馬蜂窩，他媳婦平時啥說都沒有，從沒見她發(fā)過脾氣，哪知道這事情傳到她耳朵后，“砰”平地一聲巨響，當即炸了鍋的厲害。</h3><h3> 要說他媳婦，長相平庸，沒上過幾天學，是劉侃父母包辦娶過門的兒媳婦，父母看她心眼不賴，尤其相中她人高馬大，而且臀部肥圓，據(jù)說，大屁股的女人都能生兒子。七八十年代的農(nóng)村，老人們思想陳舊，好媳婦的標準是能喂豬、做飯、下田地干活，最要緊能傳宗接代，他們并不管兒子是否滿意。</h3><h3> </h3> <h3>（二）</h3><h3> 眼下，她發(fā)現(xiàn)男人出軌，一下子懵了，哪還能與有素養(yǎng)有機智的女人相比。也沒法冷靜，當時就氣得發(fā)瘋，悍婦的氣勢大潮一樣洶涌。于是，手里攥著一把黑乎乎的燒火棍，天天去店里或路上攔截劉侃，當眾指責怒罵，什么難聽罵什么，罵道兩眼發(fā)紅的時候，舉著棍子攆著他噼里啪啦一通敲打。這樣一來，劉侃顏面掃地，非但沒有使他收心悔過，反促使他變本加厲的和她作對，見了媳婦和見到鬼一樣，對她更是厭煩疊加，他想方設(shè)法逃避認定巫婆般的媳婦，越這樣，他就越想趙麗。</h3><h3> 再說趙麗，也被婆家人不錯眼珠地緊盯著，她男人原本在外地打零工，得知家里出了丑事才匆忙趕回來的，他也氣得青筋暴跳，眼睛布滿血絲，殺她的心都有幾分。男人咬牙切齒地恨著怒著罵著，卻忍著連一根手指也沒動她，他愛她，不敢真的揍她，擔心她再次逃跑撇下孩子，孩子不能沒有媽媽。所以，他死死地看管著她，不準她出門，走一步看一步，寧可不干活不吃飯不睡覺。</h3><h3> 自打事情敗露，這對男女面臨著兩家人的羞辱、責罵。劉侃一見自己和趙麗都沒了人身自由，與其這樣不得好煙，倒不如遠走高飛，念頭一起，是再也收不回來的，他咬咬牙，決定拋棄家庭和趙麗私奔。</h3><h3> 而趙麗骨子里就是貪圖享樂的女人，只要有錢去哪都樂意，再加上劉侃的強烈追逼，瞅準時機，狠狠心就丟下了五歲的女兒，跟著他偷偷出走了，因路上連日的勞累，所以，在車里委屈得眼淚汪汪。他見她這樣，自是心煩急躁，才一邊開車一邊對她發(fā)火。趙麗心有余悸，想平時大把大把地花他的錢，只能暗暗忍著不敢作聲了。</h3><h3> 當他們抵達自認為保險的地點時，做夢也想不到，雙方的家人竟然聯(lián)合起來，早早在這守株待兔，專等他們自投羅網(wǎng)。二人心懷鬼胎，各自迷茫消息是怎么走漏的，讓家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摸了底呢。就這樣，他們?nèi)缤溉艘粯咏o逮住強行攔截回去。</h3><h3> 如此一來，劉侃在家里更是人不人鬼不鬼了，不但父母媳婦罵他不是人，令他最難堪是兒子女兒，整天與自己仇敵一樣。尤其十三歲的兒子強強，性格倔強暴躁，因爸爸的爛事受牽連，在學校遭到同學的指指點點，大家都嘲諷他有一個花心的老爸，很少有同學和他一塊玩耍，強強特別難過委屈，在老師同學面前抬不起頭來。因此，由心底怨恨有這樣的爸爸。 那天，劉侃被迫返家時候，兒子強強剛好放學，看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當即找來一把斧子，對著劉侃的車子一通亂砸，還被玻璃割破了手指，灰色車子跟著遭殃倒成了名副其實的“毀”車。</h3><h3> 強強真的氣到極點了，流著眼淚舉著流血的手對劉侃說：“從今后，我沒有你這樣可恥的爸，害我丟臉，在學校被老師同學們笑話，要滾么，你就滾遠點，死我都不會認你是我爸了！”說完，這個少年憤然跑了出去。劉侃自知理虧心虛，看見兒子這樣對他，心里揪心的不舒服，卻也不敢和家人對峙，低著頭夾著尾巴灰溜溜的過日子，可骨子里仍不知悔悟，鬼迷心竅地仍然想著外面的女人。</h3><h3> 趙麗，經(jīng)過幾日的折騰，早已后悔，一下回到舒服的安樂窩高興不已，母性使然，內(nèi)心也難以丟下親生的寶貝女兒。</h3><h3> 劉侃蒙在鼓里，還處心積慮地約趙麗和他遠走高飛。但，趙麗知道和他不能維系下去了，她也實在不想奔波受罪了。就痛哭流涕和丈夫認錯，說是劉侃逼迫自己的，她身不由己才和他好著，一個勁求老實巴交的丈夫原諒。丈夫見她回心轉(zhuǎn)意，這個男人一下子淚花閃爍了。他在乎這個背叛他的女人，也不想女兒沒有媽媽在身邊照顧。為此，他一直遷就著趙麗的所作所為，如今看她悔改認錯，打心里高興，他轉(zhuǎn)轉(zhuǎn)眼球，要驗證她到底是不是真能和他消停過日子，就想出了一個計謀，來報復劉侃，以此了斷他們的孽情。</h3><h3> 趙麗一聽，神情稍作猶豫，暗自嘀咕自個是真沒愛過劉侃，可這男人對她是動了真情的，無論感情還是物質(zhì)為她付出了許多，自己也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絕了吧。她呆愣愣地琢磨著，丈夫在一旁急眼了，看出了她對情夫的藕斷絲連，氣得臉青紫，當即一腳登翻了桌子，桌上剛剛擺好的碗筷飯菜稀里嘩啦的碎落一地，他張著大口喘著氣，冒火的眼睛盯向趙麗，拳頭攥得緊緊的，那架勢像要生吞了眼前人。猛然，他打雷一樣沖她狂吼，罵她傷風敗俗，是不知廉恥的蕩婦，沒良心的女人，罵著罵著，情緒失控，上前一把薅住她頭發(fā)狠命跩著搖著，惱怒她又在變法說假話搞欺騙，他的身體和得了中風病人一樣在不停地顫抖著。</h3><h3> 趙麗也顧不得疼痛，齜牙咧嘴趕忙求饒，她知道，眼前的男人炸彈一樣就要爆炸，要是再不應(yīng)允，一定是沒她好果子吃了，她嚇得雞啄米般點頭同意了，男人這才松開薅頭發(fā)的大手，惡狠狠瞪了她幾眼。趙麗清楚男人心柔軟，當即哭咧咧地喊著疼，好讓這男人跟著心疼，情緒跟著平和一下。她又一想，這樣的計劃也未嘗不可，劉侃有錢，再撈一把也行的，這女人貪婪的欲望越發(fā)膨脹，膨脹到能撐破天空。</h3> <h3>（三）</h3><h3> 單說丟了魂的劉侃，別說老婆，就是孩子、爹媽全都不放在心里了?？匆娬l都來氣，已是身在曹營心在漢，本以為趙麗也是和他一樣在想著他。</h3><h3> 每天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焦灼地盼著趙麗能有點消息。終于，等來了她的信，趙麗打電話說有機會見面了，還告訴他見面的具體位置。這下，他心里樂開了花，心急如焚挨到了約會的日子。</h3><h3> 夜姍姍來臨，無月，四周漆黑，他并不害怕，趁家人都睡下，就悄悄爬起來溜了出去，趙麗已等在約好的僻靜之地。</h3><h3> 一見面，二人就擁抱在一起。正當卿卿我我時，突然，五六個漢子從天而降。當然，人都是趙麗的男人提前找來嚇唬劉侃的，一幫人也都想為戴著綠帽子的哥們兒出一口氣，就一哄上前對劉侃拳打腳踢。其中，趙麗的丈夫手里拿著木棒，劈頭蓋臉朝著他狠狠地捶打，很快劉侃被打躺在地上，像只瘟死的小雞在那微弱地喘息著。有人擔心真的鬧出人命，趕緊上前拉開瘋狂的男人，他這才不得不停下手，借著手電筒的光看著劉侃的死樣，仍是不解心頭恨。他呼地又竄到劉侃身邊，哈下腰兇狠地揪著對方的頭發(fā)罵道：“你他媽的就是作死，竟然強奸我老婆，還一而再再而三來拐走她，今天不揍死你真是便宜你了！”說著，抬起腿使勁踹了下劉侃的后腰，又朝他吐了一口唾沫，一骨碌眼球，又似想起了什么，回頭沒好氣看看趙麗又低下頭對劉侃說：“你，給我聽好了，別他媽的裝死熊，拿出三十萬給我，若不答應(yīng)，哼哼哼，我豁出去，非弄死你不可！”說著，他抽出一早就別在褲腰帶上的一把明晃晃的刀，直抵在劉侃的脖子上，刀尖刺破了他的皮膚，血絲在閃著寒光的刀鋒中滲出來。這會兒，粗憨的男人已失控，明顯不是在嚇唬劉侃了。</h3><h3> 自發(fā)現(xiàn)老婆出軌以來，這男人心中就積滿了仇恨怨氣，如今，搞自己老婆的仇人就在眼前，哪能不憤怒，他早忘記了這只是報復劉侃的一個計策；此刻，劉侃血肉黑糊，趴在地上，被打的僅剩下一口氣了，心里還很清醒著，他想起還有一根救命稻草，就強忍著滿身劇痛，抬了下頭，用微弱的眼光尋望夜色中的趙麗，他滿懷期望她能站出來替他說話來保護他，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h3><h3> 他深愛的女人就像不認識他一樣，不但不出面幫助他說些好話，卻一改往日柔情，冰冷著從口中蹦出了一串使劉侃萬箭穿心的話：“劉侃，我從來就沒愛過你，是你一直糾纏我，別再多想了，趕緊答應(yīng)條件，從此咱倆井水不犯河水?！闭f完便不再看他一眼，轉(zhuǎn)身隱沒于黑暗中。 </h3><h3> 此刻，劉侃全身冷得打顫，猶如一只跌進冰窟的狼，兩眼發(fā)綠，他用盡全力指著蛇一樣消失的女人，嚎叫著：“你，你這毒婦、毒蛇，原來······”話沒說完，兩眼一翻便昏死過去。</h3><h3> 轉(zhuǎn)眼，酷熱的夏天遠去了，蕭瑟的秋風卷著枯黃的葉子旋轉(zhuǎn)著，小縣城跟著涼秋瑟瑟發(fā)抖。就在街頭巷尾處，人們經(jīng)?？匆娨粋€男人，破衣爛衫，目光呆滯，滿臉污垢，而且一瘸一拐著，手里拿著一根小木棒，東一下西一下的總是追打著什么，一邊撿拾垃圾往嘴里塞，一邊朝天空用力拋灑著，和著秋風的鳴音不住地“嗚嗚啊啊”重復著不連貫的話語：嗚嗚，啊，蛇蛇，噓，毒蛇······</h3><h3> </h3><h3>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