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柳樹做干媽的孩子（上）無疾不傷 <h3>1.留守的孩子</h3><h3>春來，是張家村里的留守兒童。他不知道媽媽是誰，也不記得出去打工多年總也不回家的父親長什么樣？他只能跟著年邁的爺爺奶奶，靠種幾畝田地生活。爺爺奶奶年紀(jì)大了，除了辛苦的種地，哪還有什么精力去教育一個幾歲的孩子！</h3><h3><br></h3><h3>于是，他如野地里的荒草，肆無忌憚的生長著。春來每日在田野間，不是追兔子，就是撲蝴蝶，或者偷偷去小溪里捉魚。這種生活方式，對于他這樣一個幾歲的孩子來說，倒也很愜意。</h3><h3><br></h3><h3>可是，當(dāng)他到了上學(xué)的年紀(jì)，就有些麻煩了。他總是被同學(xué)們笑話。他們不跟他玩，只因為他經(jīng)常穿的破衣爛衫，一身泥巴，沒個學(xué)生的樣子，跟個小叫花子差不多。</h3><h3><br></h3><h3>他沒有朋友，常?？粗淌业拇皯舭l(fā)呆，想著自己到底是誰，為什么不能在野地里自由奔跑了，同學(xué)們口中的媽媽到底是什么樣子？</h3><h3><br></h3><h3>他們的媽媽為什么總給他們做好吃的，還買新衣服穿。他們一提到媽媽，臉上總是帶著幸福的笑容。為什么自己卻沒有媽媽呢？自己的爸爸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呢？</h3><h3><br></h3><h3>奶奶說，只要他乖乖聽話，在外面工作的爸爸就會掙很多錢回來，給他買許多好吃的東西，還有新衣服。春生不想爸爸給他買這些東西，他只希望爸爸能給他買一個媽媽回來。這樣，其他的東西就都有了。</h3><h3><br></h3><h3>老師對于這樣一個整日里發(fā)呆，成績不好的學(xué)生也很反感，經(jīng)常當(dāng)著全班同學(xué)的面批評他，讓他在同學(xué)中間沒有了尊嚴(yán)，成為了可以人人欺負(fù)的對象。他每日上學(xué)時，都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h3><h3><br></h3><h3>更奇怪的是，他自從上學(xué)開始，每個星期都會生病。他不是肚子疼，就是腦袋疼，要么就是感冒發(fā)燒，看了村子里的赤腳醫(yī)生，打一針吃點(diǎn)藥就好。可沒過兩天，他就又病了。</h3><h3><br></h3><h3>如此反復(fù)幾個月，春來的奶奶急了，她擔(dān)心自己唯一的大孫子，體質(zhì)太差，活不到成年。于是她從自家棗樹上打下來一籃紅棗，帶著春生去了村里的神婆家里。</h3><h3><br></h3><h3>神婆是村里最長壽的老人。今年已經(jīng)95歲了。按輩分，村子里大部分年輕人都跟她喊祖奶奶。</h3><h3><br></h3><h3>春生奶奶把棗送給神婆，問神婆她的大孫子身上，是不是有什么鬼妖作祟，害她大孫子總生病。</h3><h3><br></h3><h3>神婆看看春來的面相，告訴春來奶奶，這個孩子將來是個聰明的孩子。只是他雙眉緊鎖，心事太重，邪氣易侵，生病是在所難免的。平日里最好有個人能多陪陪孩子，多開導(dǎo)開導(dǎo)他。</h3><h3><br></h3><h3>春來奶奶不太懂神婆的意思，只是說她很擔(dān)憂孩子的身體。她希望神婆能找個簡單的辦法破解一下。</h3><h3><br></h3><h3>神婆是個慈祥的老奶奶，摸摸春來的頭對他奶奶說道：“帶這個孩子去村口那棵大柳樹下，買些貢品燒柱香，拜拜吧。拜柳樹做干媽，有樹神關(guān)照著，就沒東西敢欺負(fù)他了?！?lt;/h3><h3><br></h3><h3>神婆說的那棵柳樹，是一棵守在村口上百年的大柳樹，它的樹干兩個成年人合抱都非常吃力。</h3><h3><br></h3><h3>春生自從拜了柳樹做干媽，竟然真的把柳樹做媽媽看了。</h3><h3><br></h3><h3>他只要有空，就跑到柳樹下坐坐，把自己的心里話，向柳樹說說。把同學(xué)欺負(fù)他的委屈一股腦全告訴柳樹媽媽?；蛘撸纱嗯郎蠘涓?，透過彎彎的柳條看向遠(yuǎn)方，把學(xué)校里新學(xué)的兒歌唱給柳樹媽媽聽。他有時也會把老師講的故事，原封不動的講給柳樹媽媽聽。</h3><h3><br></h3><h3>別說，自從春來拜了大柳樹做干媽，他的確很少生病了。他的臉色也日漸紅潤起來。</h3><h3><br></h3><h3>一次，班級里有個叫李彪的同學(xué)，又笑話他沒有媽媽，他漲紅了臉大喊道：“誰說我沒有媽媽，我有！我媽媽在村口天天陪我！”</h3><h3><br></h3><h3>“你有媽媽，在哪呢？我們怎么沒見過。騙子！”</h3><h3><br></h3><h3>春來大嚷道：“才不是呢！我媽媽又高又大，可漂亮了，頭發(fā)也可長了！”</h3><h3><br></h3><h3>可不是么？在春來心里，一棵柳樹自然比人的身形高大很多，枝繁葉茂的像極了女人的頭發(fā)。</h3><h3><br></h3><h3>“你胡說，我早就聽說你媽媽是被人販子賣給你爸的。你媽生了你，就跟人跑了，不要你了！”</h3><h3><br></h3><h3>“你胡說，你媽媽才不要你呢！”春來說完，氣憤的把那個同學(xué)暴打了一頓。</h3><h3><br></h3><h3>那個被打的同學(xué)，心里很不服氣。他在放學(xué)后，把正在學(xué)校上高年級的三個表哥找來，一起追著春來打。</h3><h3><br></h3><h3>春來見勢不妙，撒丫子就跑。他很快就跑到大柳樹那，三下五除二的爬了上去。他找到樹葉最茂密的地方，將自己藏了起來。</h3><h3><br></h3><h3>那個同學(xué)帶著三個表哥找了一圈，都不見他的蹤影，只好悻悻回去了。</h3><h3><br></h3><h3>春來看著他們遠(yuǎn)去的背影，在樹上松了口氣。他心里想：到底是柳樹媽媽疼我。今天若沒有柳樹媽媽保佑，他就死定了。</h3><h3><br></h3><h3>等到天色黑下來時，他才敢從樹上下來，懊惱的走回家。</h3><h3><br></h3><h3>回到家，爺爺責(zé)怪他貪玩，把衣服又劃破了，讓家里人擔(dān)心。奶奶嘮叨著，讓他放學(xué)就回家，別亂跑。</h3><h3><br></h3><h3>他一肚子委屈沒處宣泄，對奶奶大嚷：我也要表哥！</h3><h3><br></h3><h3>“表哥？”爺爺奶奶被問愣了。</h3><h3><br></h3><h3>“對，很高很大，會打人的那種表哥！”媽媽他是不敢當(dāng)著爺爺面要的，不然會被爺爺打，可表哥應(yīng)該不難吧。</h3><h3><br></h3><h3>奶奶看著他，問道：“咋啦，跟人打架啦？”</h3><h3><br></h3><h3>春來點(diǎn)點(diǎn)頭。</h3><h3><br></h3><h3>爺爺一邊四下找東西，一邊說道：“我就知道你個臭小子，拿我的辛苦錢交了學(xué)費(fèi)，也不好好讀書。跟你那個混賬爹一個樣，就是個向我這把老骨頭討債的鬼，沒事凈給我惹事！”</h3><h3><br></h3><h3>春來在爺爺找到那根經(jīng)常揍他的搟面杖以前，一溜煙跑了。</h3><h3><br></h3><h3>那年春來只有八歲。一個八歲的孩子實在是不知該跑去哪好。于是，他又回到大柳樹旁。</h3><h3><br></h3><h3>此刻，已是八月底，天氣漸涼。</h3><h3><br></h3><h3>他又冷又餓，身上還有被同學(xué)打的傷。他滿肚子委屈，卻不敢回家，怕爺爺拿著那根鴨蛋粗的大搟面杖把他打死。最后，他抱著粗大的樹干使勁的哭嚎起來，“媽媽，您愛我的，對不對？您不會扔下我的，對不對？媽媽，您能陪我說說話么？他們都不理我，媽媽您可千萬別不理我啊，媽媽……”</h3><h3><br></h3><h3>鄉(xiāng)村里的夜，靜極了。春來那宣泄一切的哭嚎聲，惹得全村的狗都狂叫起來。最后，他哭累了，倚著樹干，坐在地上，睡著了。</h3><h3><br></h3><h3>最后，春來的奶奶打著手電筒尋到這兒來，把臉上帶著淚珠的春來背回了家。</h3><h3><br></h3><h3>第二天，春來見爺爺依舊陰著臉，只有奶奶一臉慈祥地道：“小孩子么，哪有不打架的。昨天打完，今天就忘了。春來他爺爺，孩子還小，知道什么？來，爺孫倆都吃飯吧！”</h3><h3><br></h3><h3>春來選擇坐在外屋離門口最近的位置。他一邊以最快的速度啃著窩頭，一邊拿眼角余光偷偷看著爺爺。爺爺一邊吃著窩頭，一邊喝著從集市上打來的廉價白酒。春來想：只要發(fā)現(xiàn)爺爺眼睛開始尋找搟面杖的跡象，就立馬竄出家門。</h3><h3><br></h3><h3>春來吃的這樣急，心思又在別處，難免被噎著了，憋的滿面通紅，又不敢吐出來，怕被爺爺責(zé)打，說他糟蹋糧食。</h3><h3>爺爺拿眼掃了他一下。他一害怕，竟把卡在喉嚨的那塊窩頭咽了下去。他嗓子被噎得生疼，但又不敢出聲，只得去水缸邊舀了半瓢涼水，一口氣灌下肚去。</h3><div><br></div><div>春來好容易吃完早飯，抓起書包就往跑。</div><div><br></div><div>奶奶在后面追上他，在他手里偷偷塞了一個煮雞蛋，對他說道：“春來啊，到學(xué)校一定要好好聽老師的話，別打架啦。就是因為咱們家窮啊，你爹沒出息，才留不住女人的。就是苦了你，讓你從小就沒了媽媽。等將來你有了出息，掙了大錢，你媽媽就回來啦。聽話別再打架了，一定要把書讀好啊?！?lt;/div><div><br></div><div>春來回頭嚷了一嗓子，“知道啦——”說著話，已經(jīng)跑出家很遠(yuǎn)了。</div><div><br></div><div>春來其實還是怕上學(xué)的。和他打架的那個同學(xué)是鄰村李家村的，因為他們村子比春來住的張家村大了很多，孩子也多，所以學(xué)校就建在他們村子里。他害怕去上學(xué)的路上，遭到李家村一群孩子的攻擊。</div><div><br></div><div>可如果他不去上學(xué)，以后怎么掙大錢，讓媽媽回來呢？</div><div><br></div><div>2.新來的老師</div><div>果然，他才走進(jìn)李家村沒多遠(yuǎn)，就被一群孩子圍堵。他撒丫子就往回跑，結(jié)果在路上撞到一輛自行車。春來被重重的摔了一跤，來了個狗啃泥。</div><div><br></div><div>從自行車上，下來一個年輕的男子，他上前尋問春來，有沒有事。春來顧不得回答他的問話，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書包，同時啐出了嘴里的泥土，竟然發(fā)現(xiàn)他的門牙掉了一顆。</div><div><br></div><div>春來想：不管了，沒時間撿回那顆掉落的門牙了，還是逃命要緊！</div><div><br></div><div>他身后已經(jīng)有三個孩子追上他了，開始拽著他的衣服打。</div><div><br></div><div>那個年輕男子大吼一聲：“你們干什么！住手！”</div><div><br></div><div>孩子們被這中氣十足的聲音嚇了一大跳，紛紛停下手來。</div><div><br></div><div>“一看你們就是育才學(xué)校的學(xué)生。我是你們新來的體育老師翟老師。你們誰再打架就跟我打！”</div><div><br></div><div>孩子們看看那個年輕的男子，一米八五的大個，健碩的身材，誰也不敢挑戰(zhàn)他。而且他說自己是新來的老師，那么孩子們最怕老師了。如果老師把學(xué)生打架的事告訴家長，那他們不是等著挨家長揍么！</div><div><br></div><div>孩子們看情形不妙，一哄而散了。</div><div><br></div><div>只有春來看著他，傻傻的問道：“你真是我們的體育老師?”</div><div><br></div><div>“對啊，你也是育才小學(xué)的學(xué)生吧。我?guī)闳ピ\所看看你的傷吧？“</div><div><br></div><div>“不用了，老師。這點(diǎn)兒傷沒什么大不了的。我還是去上學(xué)吧，不然會遲到的?！?lt;/div><div><br></div><div>“那老師騎自行帶你去吧?！?lt;/div><div><br></div><div>春來第一次坐在自行車后座上，他聞著老師身上淡淡的香皂味，覺得很舒服。他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有這樣的一個哥哥啊。有個可以一直保護(hù)他，陪著他的哥哥！</div><div><br></div><div>在學(xué)校操場晨練的時候，校長把翟老師介紹給了全校的師生。原來，翟老師是個大學(xué)生，他申請來這里做一年的支教志愿者。</div><div><br></div><div>春來有些失望，他特別希望翟老師能在這里待一輩子。這樣他就不會被李彪這些同學(xué)們欺負(fù)了。</div><div><br></div><div>翟老師自從認(rèn)識春來后，就像對親弟弟一樣待他。翟老師見他總被同學(xué)欺負(fù)，課下就教他一些防身的散打招式。但前提是，春來不準(zhǔn)隨意動手打人，只可防身。春來遵守約定不再率先動手打人。自然，也沒有人敢再輕易欺負(fù)他。</div><div><br></div><h3>翟老師真好，不僅春來喜歡他，全校的孩子都喜歡他。他年輕英俊，富有朝氣，跟四十多歲的冷面劉老師和老態(tài)龍鐘的周校長比，翟老師簡直是全校孩子們的偶像。</h3><h3><br></h3><h3>翟老師不僅會教男孩們踢足球，打籃球，做游戲。他還會唱歌，彈吉他。也會教孩子們畫畫。他還會講人們聽不懂的英語。有時翟老師還會給孩子們講大城市的故事。</h3><div><br></div><div>更重要的事，翟老師還愛笑。翟老師的笑容就像一道溫暖的陽光，照進(jìn)每個孩子的心里。這樣的老師，在春來眼里，簡直就像神一樣的存在。在他眼里，這世上沒有翟老師不會的東西，他簡直愛死翟老師了。</div><div><br></div><div>春來開始喜歡在學(xué)校待著，在那個有了翟老師的學(xué)校好好努力學(xué)習(xí)。他受翟老師的影響，笑容也逐漸多了起來。</div><div><br></div><div>可是一年的時間對于春來來說非常短暫，轉(zhuǎn)眼即逝。他舍不得翟老師走。但翟老師還要重新返回大學(xué)進(jìn)修學(xué)習(xí)呢。</div><div><br></div><div>翟老師在臨走前，把心愛的吉他琴送給了他，并且告訴他要好好的上學(xué)，長大了可以去外邊看看。翟老師說，他的老師已經(jīng)幫他申請下來在大學(xué)助教的資格，他可能會一直留在母校教書。他希望春來將來也能考上他所在的大學(xué)，能再次見到春來。</div><div><br></div><div>翟老師走了，也帶走了春來的笑容，春來又跑到大柳樹干媽那里大聲痛哭了一場。</div><div><br></div><div>春來從此以后，越發(fā)努力學(xué)習(xí)了。只是他一有時間，依然會跑到那棵柳樹上，看著夕陽，看著遠(yuǎn)方，希望能等到媽媽，或者爸爸，更或者翟老師，重新回到村子。又或者，自己努力學(xué)習(xí)離開村子，去找翟老師。</div><div><br></div><h3>在這種期盼下，他漸漸長大了。他的家境太貧窮了，奶奶生病又沒錢醫(yī)治，沒過多久就去逝了。那個久未謀面的父親，終于回來了。父親操辦完奶奶的喪事后，家里的錢也所剩無幾。</h3><div><br></div><div>回來后的父親不知為什么，每天都在和爺爺吵架。沒過多久，日日酗酒的爺爺也過世了。</div><div><br></div><div>父親又開始出去打工了。春來徹底成了沒有人管的孤兒。</div><div><br></div><h3>因為有個遠(yuǎn)在他鄉(xiāng)打工的父親，他算不上真正的孤兒，不能享受政府的救濟(jì)金?？赡棠炭谥心莻€在外掙大錢的父親，就連爺爺下葬的錢都是和村里的親戚借的。父親打電話說要償還這筆債務(wù)，所以他高一下半年的學(xué)費(fèi)，父親斷然是不會再給他交了。春來不得不終止了學(xué)業(yè)，開始為自己的生計考慮了。</h3><h3>（未完待續(xù)……）</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