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朋友一七年十一月參加四川省政協(xié)組織的考察團，從貴州茅臺沿美酒河到四川郎酒兜了一圈。朋友不善飲酒，此行卻讓他大講郎酒，大講醬香。我翻看他拍的郎酒新建露天酒庫照片，在大山的懷抱里，郎酒酒壇排列出令人震撼的畫面。愛人朱利平的父母經(jīng)歷過郎酒廠的初創(chuàng)，她說起父母常講偶然發(fā)現(xiàn)天寶洞用于藏酒的故事，感嘆郎酒的發(fā)展。朱利平說：郎酒廠是五八年我們出生那年掛的牌，今年剛好六十年，那塊牌子還是我?guī)サ哪?。后半句當然是一句玩笑，但并非不靠譜，它讓我的思緒飄到了過去的遙遠……</h1> <h5> 朋友一七年拍郎酒露天酒庫照片</h5> <h1> 朱利平伴隨第一批郎酒廠人的身影，在二郎度過了七年幼年時光，二郎那條鋪滿青石的街路，是她揮之不去的記憶。毫無疑問，在她出生二十三年前四渡赤水的紅軍，也把無數(shù)的腳印留在那條街路上，同時，二郎生產(chǎn)的郎酒也同茅臺酒一樣陪伴著英勇的紅軍拼博在戰(zhàn)場。只是二郎地勢更險，郎酒的產(chǎn)量不及茅臺，但周總理記住了它，五六年在成都的一次會議上，總理明確指示擴大郎酒生產(chǎn)。也許是郎酒同紅軍的緣分，擔負組建郎酒廠重任的是一位曾轉(zhuǎn)戰(zhàn)南北的軍人，他來自山東沂蒙。隨著新中國誕生，戰(zhàn)爭的硝煙己漸行漸遠，但戰(zhàn)爭錘煉出的軍人本色，敢于打硬仗的精神使他在赤水河邊的二郎又有了用武之地。他是郎酒廠第一任黨支部書記，職工們都親切地稱呼他高支書。高支書四三年在沂蒙老家新婚后就投身抗日烽火，青春熱血潑灑疆場，同村一起上戰(zhàn)場的二十八個伙伴，最后只剩下三個人。他所在的人民解放軍第二野戰(zhàn)軍解放古藺后，他由連長轉(zhuǎn)任區(qū)隊長，組織了對古藺白沙坡士匪的清剿。他骨子里秉承著傳統(tǒng)，當他在古藺結(jié)束軍人生涯，就將老家農(nóng)村的愛人接到了古藺，接到了二郎，五十年代中后期才有了兩個兒子高洪和高偉，有了完整的家。他的愛人是典型的賢妻良母，大人小孩都喜歡叫她高媽媽。在中國革命歷史上，山東沂蒙革命根據(jù)地占據(jù)著重要的篇章，其中世間廣為傳頌的紅嫂是沂蒙偉大母性群體的縮影，高媽媽就是她們中的一員。她在戰(zhàn)爭年代就入了黨并擔任過村婦救會主任，是對革命有貢獻的人，但高支書為了保證自己全力以赴投入工作，固執(zhí)地剝奪了高媽媽工作的權(quán)利，讓她只照顧家庭，就像戰(zhàn)爭年代一樣，一個在前線拼殺，一個在后方保障。同當年大多數(shù)軍人一樣，來自農(nóng)村，又連年征戰(zhàn)，沒有機會進課堂，高支書認不了多少字，可是在岳母謝樹華的記憶里，他很有威信，工作很有能力，講話很有條理，開會從來不作筆記，但傳達上級精神，布置工作任務(wù)卻從不遺漏。他話語幽默風趣，大家都喜歡聽他講話，更愿意跟著他工作。建廠初期恰遇三年自然災(zāi)害，郎酒廠人心不穩(wěn)，不少技術(shù)骨干不辭而別，高支書親自上門做工作，靠自己的遠見和人格魅力為郎酒的持續(xù)挽留住了技術(shù)人才。文革時，縣城的造反派將他揪到郎酒廠批斗，但職工們都保護他，沒有人對他落井下石。在他身上還能見識山東人的豪爽和重情重義，若干年后他同很多第一批職工一樣離開郎酒廠，到了古藺縣城，但他忘不掉那些同他一起為郎酒廠奠基摸爬滾打的同事，在物資匱乏的年代，每年春節(jié)他都要為老同事們備一份年貨，并且挨家挨戶送上門去。年輕時我常在縣城街上見到他，那時的他己近老年，臉上爬滿歲月的滄桑，但慈祥和戰(zhàn)火煉就的堅毅同樣寫在臉上，不能不讓人心存敬意。我不知道郎酒廠的史冊上有沒有他的名字，但我知道赤水河畔有他堅實的足跡，父輩口中有他永遠的辛勞，郎酒人應(yīng)該記住他，郎酒廠的奠基領(lǐng)頭人，一個堂堂的山東沂蒙漢子，他的名子叫——高乃邦！</h1> <h5> 郎酒廠初期老照片，前排中為高支書</h5> <h1> 同時，還應(yīng)該記住那些跟隨高支書創(chuàng)業(yè)的郎酒人，記住他們創(chuàng)業(yè)的艱辛。五八年的二郎十分艱苦，五七年藺敘公路通車后，五八年這條公路延伸到了赤水河邊的太平，但二郎仍被大山封閉著，惟有奔流的赤水河維系著同外界的物資通途。那時從太平到二郎，要么乘船，要么走路，走路要先在太平坐渡船到貴州，沿貴州一側(cè)的赤水河邊纖夫行走的纖道走，在二郎灘，再乘渡船到二郎。交通不便，反映在生活上，最直接的就是吃的東西單調(diào)，岳母是瀘縣人，少有吃山區(qū)的食物，她說，那時在二郎天天吃酸菜，吃得人反胃。沒有那個年代的經(jīng)歷，體會不到那種對酸菜的悲苦。作為古藺人，酸菜是兒時記憶里最具山區(qū)特色的菜品，青菜的碧綠經(jīng)過沸水的洗禮，在封閉的陶缸中變身成燦燦金黃并散發(fā)出可口的酸香。我們現(xiàn)在如能吃到正宗的古藺酸菜，那心情自然是無比的爽快。聽到岳母的感慨，我對酸菜的起源有了新的認識，那應(yīng)該是山區(qū)環(huán)境封閉的產(chǎn)物，是人們最初為了生存的一種無奈之舉。由此，我突然想到郎酒，想到醬香，想到它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二郎。二郎閉塞的自然環(huán)境，緩慢的生活節(jié)奏，艱難的物流運輸，給醬香郎酒繁雜的制作工藝，充足的貯存時間，進而呼喚出來回味悠長的品質(zhì)提供了廣闊的舞臺。是環(huán)境和人文共同賦予了醬香郎酒的特質(zhì)，我似乎明白了，當初郎酒廠為什么不易地而建。艱苦是無奈，但艱苦孕育的果實確是那樣的美好!</h1><h3></h3> <h5> 岳母和愛人熟悉的二郎街路</h5> <h1> 這種孕育需要付出無比的艱辛。岳母在上文郎酒廠初期老照片里站在最右邊，照片里二十多歲的她今年己八十五歲，郎酒建廠初期的經(jīng)歷，己隨風飄散，但總有一些深刻的東西，零碎地存在于記憶之中。建廠工作是在私人作坊基礎(chǔ)上鋪開的，職工主要來自二郎、太平附近，最初從縣城到二郎籌備建廠的干部，包括高支書也就五、六個人，岳母說現(xiàn)在就只剩下她和當時主要負責辦公室后來擔任副廠長的王俊昌(老照片前排左一)兩個人了。建廠之初事情繁雜，大家都沒有完全固定的崗位，會計出納、伙食團、人員招聘、體力勞動等岳母都在干。彭追遠就是岳母替他填表招進郎酒廠的，他聰明好學，踏實肯干，從岳父手中接過保管工作后，勤奮努力，一路風雨，最后成了郎酒廠歷史上的領(lǐng)軍人物。在所做的工作中，岳母感覺最吃力的是背糧。那時的二郎，由于特殊的地形，搬運是二郎的主要行業(yè)，二郎的物資集散，全靠人力搬運。建廠初，為厲行節(jié)約，一切精打細算，廠里的物資一般都是自己搬運。當時要擴大郎酒產(chǎn)量，二郎本地的糧食有限，必須擴大糧食來源，太平就成了郎酒廠最初的收糧點和轉(zhuǎn)運站。糧船在纖夫肩上逆流而上，到二郎時己近黃昏。這時就全廠總動員，當晚必須把糧食全部轉(zhuǎn)到廠里，落實每個人的定額任務(wù)，岳母是廠里唯一的女干部，受照顧，她的定額是二百斤，岳母一次只能背四十斤，從赤水河邊到廠里全是上坡路，岳母說背得腿打顫顫，好不容易背到廠里，要多半天才能緩過勁，無論如何當天的定額任務(wù)必須完成，天黑了就打著火把提著馬燈照路。那時真是咬著牙關(guān)干，高支書也和大家一樣，都有定額任務(wù)，沒有一個人例外。朱利平打趣說：廠里給你們多少加班費呀!岳母瞪大了眼睛：沒有加班費，背糧的時候，廠里特許吃一頓夜宵。相對于背糧，其它工作就要輕松多了，但岳母說，這僅是對女同志而言，高支書帶著男同志也還有并不輕忪的事要做，那就是在更高更遠的山上去砍木頭，運木料回廠，這個時候，女同志就在廠里挖土打土磚，當時全是自己備料，自己建廠房。岳母說，那時是苦，但看到自己背來的糧食在自己修建的廠房里生產(chǎn)出了郎酒，心里還是十分的高興。</h1><h3></h3> <h5> 右邊是岳母記憶中望而生畏的背糧坡路</h5> <h1> 我們不能不感佩我們的父輩，朱利平有緣見證了那段歷史。她是五八年九月中旬在古藺縣城出生的，在岳母的記憶里，岳父隨高支書先到二郎，朱利平出生時岳父忙于工作沒有回家，四十天后的十月下旬，她就抱著朱利平踏上了去二郎的路程，同行的還有朱利平的外婆和郎酒廠的第一塊廠牌。這塊廠牌有一段湮沒的插曲，王俊昌給岳母辦交待時說，廠牌上寫四川省地方國營古藺郎酒廠，這是有講究的，因周總理的重視，郎酒廠作為省上企業(yè)來建設(shè)，廠牌的內(nèi)容就反映了這一背景，但岳母當時沒有弄清廠牌的真實含義，她在縣城落實具體制作時，制作人提出疑問，四川后面有省字，而古藺后面沒有縣字，是不是搞錯了?她也就認為是搞錯了，那時的二郎還沒有電話，無法聯(lián)系，岳母就自作主張把縣字加了進去，廠牌就成了＂四川省地方國營古藺縣郎酒廠＂。這塊廠牌同朱利平一起在岳母和外婆的看護下，從縣城坐車到太平，然后二渡赤水，一路坎坷從太平走路來到了二郎。高支書和王俊昌看到廠牌，自然十分遺憾，但山高路遠水長，要去一趟縣城不容易，也就只好無奈地作權(quán)宜之計將它掛在了郎酒廠的大門。朱利平見證了郎酒廠的第一塊廠牌，更以自己的經(jīng)歷見證了那個年代郎酒人環(huán)境的艱辛。她幼時多病，那時的二郎是真正的缺醫(yī)少藥，二郎只有一個十分簡陋的診所，赤水河對岸貴州二郎廟有一個能看中醫(yī)的小診所，大病就只能到太平去看。按岳母的話說，該當朱利平命不該絕。在二郎那個簡陋診所，一次針都扎進了她的屁股，打針的人才發(fā)現(xiàn)沒有裝藥。最危險的一次是在河對岸的二郎廟看中醫(yī)，醫(yī)生開錯了藥，她一個晚上上吐下瀉，第二天幾乎沒有了氣息，二郎的街支書都勸岳母放棄算了，但岳母報著死馬當活馬醫(yī)的念頭，渡過河去找到二郎廟另外一個中醫(yī)生，才撿回了一條小命。往事如煙，八六年朱利平離開古藺時，曾回了一趟二郎，朋友送了她一瓶郎酒，我們至今舍不得開瓶，那是二郎歲月的沉淀，更是二郎緣份的念想。</h1> <h5> 朋友八六年送的郎酒</h5> <h1> 那些年，己經(jīng)遠去，那些事，己無蹤影。我給岳母看朋友拍的郎酒露天酒庫照片，看著郎酒酒壇排列出的宏大場面，岳母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知道，這些酒壇來自屬于他們的年代，并且將走向更加美好的未來！</h1> <h5> 岳母看郎酒露天酒庫照片</h5><h3></h3> <h5> 向圖片提供者致謝</h5><h3><br></h3><h5> 二零一八年九月</h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