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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的老屋|原創(chuàng)

?? 文 華

<h3>  屋子冠上了“老”字就和人一樣,多了幾分孤獨和寂寞。<br></h3><div> 老屋是傍山而建的一棟普通小院,土墻青瓦,松木門窗。房子都是由很粗很粗的木頭搭建起來的,那一根根粗實的橫梁,支撐著老屋。屋頂披著一層灰色的瓦,一條條清晰可見的紋絡,像是歲月的骨脊??墒菤q月的磨蝕無情,如今老屋的魚鱗瓦溝里長滿青苔,黃泥墻壁粉塵脫落,兩扇略顯笨重的大門也是紋路斑駁,綻開一條條深深淺淺的裂縫,好似老人額頭遍布的魚尾紋。</div><div> 落日銜山時分,我站在村口遠遠望去,它像在酣睡,許是太累,睡得那樣安詳、靜謐。</div><div>  老屋的門,被塵封的歲月,牢牢鎖著。一把生了銹的鐵鎖,鎖住了一屋子的春秋。透過夕陽看過去,便是老屋。我站在老屋的門口,打量著這一屋子的春秋,想著那些早已隨風飄逝的平常小事。流轉的思緒,如泉涌般,浸淹了我的心??!</div> 院里滿是瘋長的草。走近老屋,凄涼迎面而來。<div>  近二十年閑置著沒人住,旁邊的柴間已是斷壁殘垣,柴間坍塌后,正房邊上的木柱板壁被風雨剝蝕著已成朽木了。以前炊煙纏繞,熱鬧非凡的老屋,現(xiàn)在是冷冷清清。</div><div> 西面房間一角,有一大塊墻角已經(jīng)坍塌如泥。抬手輕觸老屋的墻,一塊黃泥掉在地上瞬間化成了粉末,騰起團團灰塵,頂?shù)哪嗤吆痛獥l在一點一點地往下掉。</div><div> 推開正屋的門,隨著一聲干澀的“吱啞”,呈現(xiàn)在我面前的是厚厚的灰塵和四處結網(wǎng)的悠閑的蜘蛛。我回來了,滿身疲倦地回來了,推開這久未開啟的門,可是我找不到一點親人的蹤跡?!?lt;/div><div> 好幾十年過去了,這間屋子的一切細枝末節(jié)竟然都還貯積在腦海的最低層,一見面全都翻騰出來,連每一縷木紋、每一塊污斑都嚴絲密縫地對應上了。我癡癡地環(huán)視一周,又伸出雙手沿壁撫摩過去,就像撫摩著自己的肌體,自己的靈魂。</div><div> 我的鼻子發(fā)酸,臉頰發(fā)熱,有淚正在悄悄流下?!?lt;/div> 我站在屋門前,仰望著老屋,它亦默默地看著我,潮濕腐爛的霉味直抵嗓子眼,陽光因支離的窗戶而顯得破碎,也就是這一束陽光,瞬間將長懸于頭頂?shù)哪潜K記憶之燈點亮、喚醒,往事如流般涌現(xiàn),一念即暖!<div>  老屋是父親耗盡心血的杰作。我小時候,常聽父親說起,他和母親是在赤日炎炎的酷暑下?lián)]鋤破土,頭頂滿天繁星趕運木料、磚塊、沙石,直至北風呼嘯的嚴冬圓垛上梁。</div><div> 像春燕銜泥般,幾經(jīng)周折,終于蓋起了這個屬于自己的窩。</div><div> 那時候,每當親友上門,父親總會喜形于色地拍拍門窗,或者指指屋上的椽皮、橫梁,夸他這房子堅固耐用。還一再叮囑我記住,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div><div> 在我眼里,老屋是一本貯滿情與愛的大書,翻開任何一頁,都會找到生命之源的溫暖。老屋是心的歸宿。這一輩子,不管自己身居何處,在我的潛意識里,只有走進鄉(xiāng)下的那棟老屋才叫回家。</div> <h3>  幾十年歲月蹉跎,轉眼間物是人非。奶奶和父親去了另外一個世界,母親也隨我們兄妹住進了城里。夜深了,我一個人默默地坐在老屋里,孤燈只影,滿屋的冷清。</h3><div> 窗外的上弦月,瘦瘦的。也許是我與它相隔太久,彼此之間已經(jīng)陌生,它剛剛露出半張臉,一轉身,又躲進了薄薄的云層。我突然想起,兒時老屋的月亮似乎不是這樣。那時,我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夏夜,奶奶把在外納涼的我抱回老屋,月亮也悄悄地從窗口跟進來輕撫著我的臉。我至今記得奶奶一直坐在炕沿,邊給我打扇邊哼童謠:月光光,夜光光,伴隨我家乖乖郎……我迷迷糊糊入睡了,奶奶的歌聲還在繼續(xù),像溫婉的明月,落在我的枕上,我的夢里。</div><div> 在院子的老椿樹下,父親教我一些生字,督促我背一些課文,然后是講古老的歷史。父親很善講,復雜而漫長的古老歷史,在他嘴里變成了一條觸手可摸的地瓜滕,穩(wěn)穩(wěn)地盤在我心上?! ?lt;/div><div> 太陽漸漸沉落,屋檐下飄落起母親長一聲短一聲催我回家的呼喚。我,還有雞們、羊們,朝同一個方向,炊煙輕籠的老屋,踏碎了一路殘陽。我難以自控地抬眼望望,屋頂?shù)拇稛煼路疬€在,柴火飯的香味仿佛還在,飄飄拂拂,又落到了我的鼻尖上。此刻,我真想再像孩提時那樣,一路飛跑進屋,猴急火急拈起一塊香噴噴的白米鍋巴塞進嘴里,再聽一聲母親罵我“饞嘴貓”……</div><div> 晚飯后的門檻上,父親撫膝而坐,眉飛色舞講三國;廚屋里,母親篩糠剁菜喂豬仔;后山林中,與兒時伙伴追追鬧鬧捉迷藏;屋前小道上,高舉火把,緊跟大人去看電影……</div><div> 這一切的一切,至今慢慢回憶起來,還是那么的熟悉、溫馨,定格在時光里的點滴,將美好的生活剪影,伸出手,仿佛就可以觸摸到老屋的溫度。還是熟悉的人,熟悉的事,一切,恍如昨日。</div><div> 而這一夜,我久久無法入睡。</div> <h3>  第二天一早起來,太陽剛剛露頭。關上咿呀作響的木門,我到一位朋友家去做客。我們是同齡人,他高我矮,他瘦我胖。兒時,我們一起光著屁股在村前的魚池中戲水。如今,這位高高瘦瘦的兒時玩伴早已發(fā)福,成了個紅光滿面的大胖子,而他家建筑的氣勢、屋里的擺設,更是把我震住了。十多米長五層高的新樓,琉璃瓦頂,外表裝修白綠相見的馬賽克,光彩照人??蛷d里,一色的歐式家具,真皮沙發(fā),彩電、錄像機、音響一應俱全。</h3><div> 是啊,記不清什么時候起,村莊的人省吃儉用,累死累活,自己用田野的泥巴作成泥磚,陸續(xù)蓋起來了部分泥磚結構的新房子。后來,有人蓋起了紅磚的屋子。再后來,更有人蓋起來了水泥的樓房。這一切,仿佛是悄悄進行的,又仿佛是大張旗鼓雷厲風行地涌現(xiàn)出來的。站在高處極目望去,在蔚藍色的天空下水泥結構的樓房,紅磚的屋子、泥磚的屋子與老屋交相輝映,如同白發(fā)蒼蒼的老人、朝氣蓬勃的小伙、打扮入時的靚女、天真爛漫的小孩擁擠在一起,年齡老幼不同,衣著斑斕各異。</div><div> 面對他們的新屋,我不得不自慚形穢了。這些年,眼睜睜地看著老屋的幾面老墻肆意坍塌,時光在無情的侵蝕著老屋的那扇門,留下銹跡斑斑,那沉淀著故事的鐵銹,砸在腳趾上,生生的疼。</div><div> 什么時候才能回來翻修老屋呢?  </div><div> 也許,明天?。ū疚膱D片均來自網(wǎng)絡)</div> <h3>  田文華,男,莊浪萬泉人,曾畢業(yè)于南京政治學院新聞系,現(xiàn)供職于某省直機關,業(yè)余時間筆耕不輟,自娛自樂,有百余篇小說、散文等在《人民文學》《十月》等報刊發(fā)表,部分作品被收編入《讀者》《神州魂》等書籍,先后發(fā)表新聞作品千余篇,出版書籍2部,多次獲各類新聞、文學獎。</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