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我的書櫥里 站著一本詩經(jīng)</h3><h3>都是一些死了不知多久的人說過的話</h3><h3>一道道詩行 漂浮在半空 像是咒語</h3><h3>應該是通往天堂的天梯 通往一個個盛世王朝</h3><h3>我試過攀登幾級 也就是兩三級</h3><h3>倏然深崖萬丈 原來是墜向地獄的滑梯</h3><h3><br></h3><h3></h3><h3>打那以后 我二十年不愿意爬樓</h3><h3>成天悶在鐵箱里上上下下</h3><h3>騎車頭頂鋼盔 晴天高舉雨傘</h3><h3>每日光鮮體面出入平安 在我唱歌的時候</h3><h3>不會被上天吃剩的飯菜 突然砸到我的臉上</h3><h3>然而我的房頂 三天兩頭有人裝修</h3><h3>電鉆沒日沒夜地在我的腦袋上打孔</h3><h3>不停地塞進少許碎木 釘上眾多裝飾</h3><h3>我把頭蒙進被子 身體露在外面</h3><h3>恍如一輛被人擰走座墊的單車</h3><h3>直到午飯時分 郵差送來明天的報紙</h3><h3>樓下有人死了 樓上有人瘋了</h3><h3> </h3><h3>忽然死了人 可能是由于吃壞了肚子</h3><h3>治療水土不服的豆腐 下雪時全部凝成石頭</h3><h3>不然就是懶得上班 反復回憶生病的樣子</h3><h3>才沖著鏡子 表演各種古怪的表情</h3><h3>結(jié)果自己把自己嚇到 擰斷了鑰匙穿錯了鞋</h3><h3>到陽臺上公示 不是叫你把你晾在衣架上</h3><h3> </h3><h3>其實我的父親 才是一個會飛的精神病患者</h3><h3>他從精神病院畢業(yè) 仍然不斷進修</h3><h3>我是狂人世家 說瘋話你們誰也說不過我</h3><h3>我的奶奶 過年就舉起她的柴刀</h3><h3>切菜般切開我們家的門檻</h3><h3>只待我邯鄲學步 就去抱起中國足球</h3><h3>沖出亞洲 走向世界</h3><h3> </h3><h3>倒霉的是 那些做生意的老板</h3><h3>隨身攜帶恩情似海的假面 馬上發(fā)現(xiàn)我是一個詩人</h3><h3>不認識我的人 都以為我沒有工作</h3><h3>以為我情場浪子 一日三餐清水煮面</h3><h3>并不知道五百年前我曾高官厚祿跋扈專橫</h3><h3>當時大家還是親戚 同樣的長衫馬褂</h3><h3>我走在街上 半天遇不到一個朋友</h3><h3>櫥窗里泥塑的美人 總是穿著與季節(jié)相反的衣服</h3><h3>由此我臆斷猜疑 我們活在不同的世間</h3><h3> </h3><h3>而今 我越填越滿的書櫥</h3><h3>怎么看怎么像 年久失修的祠堂</h3><h3>尊尊靈位擠在臺上 一起開會都不發(fā)言</h3><h3>就在文元武魁加官行善的牌匾架起的屋檐下</h3><h3>燙金的名號 日歷般紛紛剝落泛黃</h3><h3>出于害怕 我高聲誦讀唐宋之前的咒語</h3><h3>本想吸引幾只蜂蝶 卻招來媚笑的推銷員無數(shù)</h3><h3>隔著鐵門教我擺弄各種器械</h3><h3>有胭脂也有刀具 不知巫術還是魔術</h3><h3>我連忙展開地圖 剛要循入某個英雄年代</h3><h3>就讓先祖撞見 被他掐住脖子</h3><h3>強迫我 熱愛一個黑發(fā)女孩</h3><h3>私闖閨閣 調(diào)準鬧鐘</h3><h3>延續(xù)我們的香火 百代千秋</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