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b><b style="font-size: 15px;">撰稿湯小玉</b></p><h1><b> 又是江南春雨綿綿的時節(jié)了,春水生涼,寒氣漸沉。 這是一篇一直縈懷于心而又不敢動筆之文。心一直繃得緊緊的,唯恐自己淺薄的文字無法安撫冤屈的父魂。這里敘述的是父親實實在在的歷史,不屬于象牙塔里編撰的故事。 </b></h1><p class="ql-block"><b> ——題記 </b></p> <h1><b> 父親離我已廿九載,而那高大的身影與深邃的目光經歷了慘烈而持久的“運動”,極至終了,依然深沉而祥和,足以慰藉著一顆滯留在喧囂紅塵中的心。</b></h1><h1><b> </b>先父湯恭傖(1923——1991)出生于江南的名門望族,曾祖父湯國琛民國時雖官居要職,可實際跟平民一樣。父親穿的是奶奶親紡的土布衣,吃的是粗茶淡飯?,F在的人也許不相信,哪有官宦之家這么窮?我也一直不信!最近頻翻家譜和尋訪眾多知情老者才知實情!我的爺爺湯定一,育有六子。民國時期僅守二十四畝地,更令現代人難以置信的是:每一季讀書繳不起學費都要由季叔公(湯敏中)資助;仲父由于家中兄弟多娶不起親去錢庫括山顏家入贅;五叔父由于家貧養(yǎng)不起曾被平等翁處楊姓人領養(yǎng)(后來由于那家又生了男孩,開始嫌棄,奶奶無奈又去領回來。)曾祖父的俸祿一部分去救災、濟困及辦學,剩余的家用。他們省吃儉用,太祖母、祖母都事必躬親,日夜紡紗、織布為一家老少做衣服、還貼補家用。一生未曾建過房,僅守祖上幾間舊屋,只是留給子孫豐殷的書籍。</h1><h1><b> 【一】 </b></h1><h1> 父親在家中是長子,應喚作“少爺”,可是,小時候離家?guī)资锿獾臏刂萸髮W,若遇寒冬臘月穿著單薄棉布褲,頂著窮冬烈風,也是赤腳步行。將到校了去河邊洗洗然后穿上奶奶親手縫制的布鞋,去上學。十七歲畢業(yè)于溫州聯中(現在的溫州二高),時正值日本帝國全面侵華,國難當頭,“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父親血氣方剛,奉行祖命,懷抱革命理想投身黃埔。1939年考入黃埔軍校第二分校(湖南武岡)十六期步兵科第八總隊二大隊第八隊。他不顧倚門守望的母親、不顧夢里期盼的妻子、不顧嗷嗷待哺的孩子,毅然跋山涉水來求學。</h1><h1> 那時正戰(zhàn)事紛飛,黃埔軍校武岡分校學校條件非常艱苦,學生住宿其實就在祠堂內,父所屬八大隊就寄居在公堂村石羊橋的周家祠堂內。那時的武岡在民國當屬富縣,祠堂修建規(guī)模宏大,一個祠堂足以容納2000左右官兵。父親1940年3月畢業(yè)。短短的一年軍官學習訓練,他秉著黃埔精神“親愛精誠,愛國愛民、憂國憂民、救國救民。”馬上分到國民革命軍王耀武的74軍57師野戰(zhàn)補充團二營六連,師長余程萬,57師部駐地在上高縣泗溪鎮(zhèn)杜家村。</h1><h1> 他經歷了一場又一場的腥風血雨,輾轉于浙江、湖南、江西、安徽等省,經歷過上高會戰(zhàn)、長沙會戰(zhàn)、浙贛會戰(zhàn)、鄂西會戰(zhàn)等戰(zhàn)役。屢立戰(zhàn)功,從起初的見習少尉升到上尉,退役時為少校。 </h1><h1> 黃埔軍人為早日趕跑日寇,遵循“勤儉節(jié)約、艱苦樸素、勤苦耐勞”的律己意識,他們征衣襤褸,滿身硝煙,兩眼布滿血絲,腳穿草鞋,夜以繼日地奔走在各自起伏的戰(zhàn)場間。晚上索绹,織草鞋,父親說,他自己穿過的草鞋足以裝兩個裝甲車。</h1><h1> 1941年3月21日上高會戰(zhàn)時,父親隨李天霞部隊赴錦江南岸抵御敵軍,當晚日軍獨立混成第20旅團也集結,并于22日發(fā)起攻勢。在激烈的戰(zhàn)斗中父親手臂中彈而下火線。沒幾天得到消息他所在的整個官兵全部陣亡。此次上高會戰(zhàn)大捷,74軍的驍勇善戰(zhàn)一戰(zhàn)聞名,74軍稱為抗日鐵軍,57師稱為虎賁之師。家父是幸運的,而一大批抗日的英雄兒女們,為了國家生存,頑強抗敵,那白熱的紛爭還未停息,他們卻已在森林的周期內,不再聽聞戰(zhàn)事。</h1><h1> 隨后父親轉到后勤保障工作,任平陽縣鰲江大隊自衛(wèi)大隊部副官,不到半年因前線告急,趕赴前方參加長沙會戰(zhàn)。1944年再次受傷回家養(yǎng)傷,次年傷愈欲回部隊,那時內戰(zhàn)開始,家父不忍同胞相殘,同室操戈,遂隨小叔公赴安徽緝私處青陽查緝分所屯溪任所長,在任效法長輩,兩袖清風,剛正不阿。 </h1><h1><b> </b></h1><h1> <b> </b></h1><p class="ql-block"><br></p> <h1> 【 二】</h1><h1> 父親在椎心泣血的戰(zhàn)爭中雖然幸免一死,然無法逃脫那場政治風暴的“洗禮”。</h1><h1> 四九易幟,父親還充滿幻想,認為自己是出生入死從抗日疆場出來的,趕跑了日軍,消除了國家的公敵,又無參加內戰(zhàn),應該會無恙。至于身外之物嘛,本來家里也窮,拿去就拿去,“楚人失斧,楚人得之”,都是鄰里鄉(xiāng)親的,無所謂。他哪里知道最高指令是消滅地主和一切“反動派分子”,這就不僅是財產和階級了,當然還包含生命。因為這么大一批“經歷豐富的人”存在就可能是新政的隱患。數月后,大媽由于天天膽戰(zhàn)心驚,遂病入膏肓無錢醫(yī)治,撒手人寰。二十七歲的父親成了鰥夫,含辛茹苦地拉扯著五歲的大姐和一歲半的二姐。</h1><h1> 1951全國開始了如火如荼的各項運動,什么土改、鎮(zhèn)反、肅反一系列運動的呀,特別是我老家地處浙南邊陲,窮鄉(xiāng)僻壤。許是仇富心理或是打家劫舍成為一種合法時尚,他們手段卑劣、慘無人道。這種野蠻的火焰更是導向惡化。 爺爺被鎮(zhèn)壓,就是民國時曾做過江山鄉(xiāng)長、都口小學校長,當年為他們排憂、平息訟爭的吃虧方,趁混世公報私仇,各種生編硬造的臟水潑向他。那時鎮(zhèn)壓一個人不須證據,莫須有的罪狀往你頭上一扣,你就得死!</h1><h1> 奶奶、叔婆、父親和叔叔們隔三差五被五花大綁押送到離家三里遙的鷲山寺和鳳家塔耶穌堂里“政審”。家里不見大人,只剩幾個小孩,孤苦伶仃,相依為命。</h1><h1>其間迫于生計,父親白天下地干活,晚上跟奶奶一起隨小叔婆學織毛衣。那是寒窗下昏昏暗暗的苦活,一針一針拼命地編織。大隊干部聞風趕來,厲聲道:“地主階級也想織毛衣?統(tǒng)統(tǒng)沒收!”可悲,天地雖寬,編織也無權。那個年代我們都只是一枚面對體制高墻的脆弱雞蛋。墻實在是太高、太堅硬,也太過冷酷了。 </h1><p class="ql-block"><br></p> <h1><b> 【三】 </b></h1><h1> 1954年,父親經九板橋姑婆介紹認識了先慈,她也是知書明理的大家閨秀,只是命途多舛,許是同病相憐吧,母親帶了大哥(林定忠)和三姐(林笑媚)跟父親重新組合了一個復雜的家庭。 </h1><h1> 命運予以父親是寒薄的,運動總是周期性地高頻轉動,無論什么運動都會嫁禍于他。1958年鬧饑荒,父親卻在“鎮(zhèn)反肅反”的運動中,又一次被押送到平陽山門做繁重的苦力。1956年平陽山門上洋村建起了硫磺廠(1965年平陽化工廠建成,并入平化),礦石必須到山門海拔1077米的雙尖山頭(明王峰東北方,屬于南雁蕩山最高峰)那里去挑,礦石重,山路陡,只能讓當時所謂的“反革命”來做義務工。晚上住在山門郭岙的宮廟內,此宮現在成“郭岙文化中心”。據當地人回憶,當時關押在這里的共有三百多人,吃番薯絲,睡地鋪,穿的不用說很單薄、破舊,甚至還遭受謾罵、拷打,過著非人的生活。</h1><h1> 義務工做完回來沒幾個月就是“人民公社化、反右派”運動。父親雖然不是右派對象,聽說是遠在解放戰(zhàn)爭期間,一個戰(zhàn)友加親戚在參加內戰(zhàn)的志愿書上寫了家父的名字,其實那時父親在安徽緝私處任職,家中幾位軍人都沒去參加內戰(zhàn),是小叔公發(fā)令,“內戰(zhàn)是同胞互相殘殺,都不要去打了”。可那野蠻的年代哪容你辯解,他們又將父親關在都口宮里,竟殘忍地將父親雙手大拇指綁緊然后吊在房梁上逼供,所謂的“鯽魚釣”,那一聲聲撕心裂肺般慘叫響徹云霄。(據菊絢姑去年憶及:那凄慘的叫聲至今猶在耳響,心有余悸)。那死命的疼痛幾人能忍?那死命的極刑幾人能受?父親就這樣經受不住酷刑屈打成招,從此蒙受深冤在金華農場勞改五年。</h1><h1> 母親則在家?guī)е秽淮傅母缃銕讉€茍延殘喘。挖野菜,揭樹皮,凡不毒死人能填肚子的都吃;穿的更是補丁加補丁,大衣改小衣,舊裝改新裝。 </h1><h1> 那時大姐15歲,二姐11歲,正值長身體需要營養(yǎng),家里實在養(yǎng)不活她們,就由奶奶帶她們姐倆去山頭找活路。大姐找到山門百葉林山頂頭大她十五歲的姐夫給嫁了,茍且偷生。二姐才十一歲,找到了鳳凰山一個大她十一歲又黑又丑的男人家做童養(yǎng)媳。剛過去,天天在又高又陡的山上放牛,吃的番薯絲和番薯,配的都是青菜,能填飽肚子已經是萬幸,可二姐人小心大,在童養(yǎng)媳還親之時,她死活不依,想盡一切辦法逃回來,吃盡苦頭。</h1><h1> 家里還有一個三姐才一歲半,由于出麻疹發(fā)高燒無錢醫(yī)治,媽媽眼睜睜看著她躺在自己懷里苦苦掙扎至漸漸無息。第二天一大早大隊干部就來催著家母下地干活,她只能含著淚跟一班男人下地干活。那時母親就是當爹當媽支撐這個家。 </h1><h1> 1963年,父親捱過如許的歲月終能回家。這時的他腰直不起來,深邃的眼神里總是透著憂郁,清癯的臉上總是敷上厚厚的冰霜。有誰曾知他的高貴?有誰曾知他在戰(zhàn)場上叱咤風云?經過多年的政治改造現在的父親是少言寡語,不茍言笑,謹言慎行。大概他是想用壓抑努力遺忘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吧, 也或許擔心“一笑”惹是非吧!</h1><h1>為生活所迫,家父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每天背著鋤頭在田間地頭巡視。種的農作物總是比他人好。在生產隊干的臟活、累活總比別人多干,公分總比別人低。鄰里隊友想怎么欺負就怎么欺負,想怎么罵就會怎么罵,家父只能默默地走開。 </h1><h1> 土改雖已結束,后遺癥卻在提升。在一個平等自由的社會里,人被分為三六九等,就有人與鄰為壑,互相撕咬,傳統(tǒng)的仁義禮信等美德蕩然無存,底線倫理從此不再。大家一起崇尚假惡丑,以窮為美。 </h1><h1> 1966年, 經年家道稍安,史無前例的運動又開始。政風詭譎,民生凋敝,四類分子的劫運,并未因為土改的完成而結束。地富反壞分子及其子女都要永遠被綁在恥辱柱上,忍受無盡的摧殘。哥哥十三歲那年,正讀小學五年級,學校里的同學也模仿大人,一下課就在操場上圍著他謾罵、凌辱,他只能捧著頭任由欺負,哥說,這么痛苦實在忍受不了,曾經還起過自殺的念頭……</h1><h1> 家里隔三差五有惡神降臨,這些造反派都是每天晚上上門,先把家人趕到屋外,再竄入家中到處搜羅,挖瓦椽,撬地板,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角落,能拿的拿,不能拿的砸。母親抱著我們哥姐幾個在天井里瑟瑟發(fā)抖,邊拭淚邊哄,還不停吩咐不要出聲,我們只敢輕輕地啜泣,似一出聲就遭惡人劫難似的。然后五花大綁帶走父親,說是帶到公社里“政審”。我們頭也不敢抬,惶惶如也,只偷偷地潛入自己的家。夜黑沉沉,外面一片陰暗,連灰塵也闃無聲息;屋頂嘎吱嘎吱地頂著風呻吟;屋內一團漆黑,幾雙無助的眼神眺望著漠然漆黑的遠方,多么希望此時父親突然推門而入,這只是不諳世事小女孩的一個夢想罷了。 </h1><h1> 在審查期間還用酷刑,他們似乎熟稔斗地主一整套訣竅:地上鋪滿碎瓦礫,讓奶奶跪在上面,在奶奶的腳肚上橫一根扁擔,然后要我仲父再跪上去,仲父哪會跪,可不跪就打。不管膝蓋鮮血淋漓,不管女眷們弱軀哀號,都不會觸及他們惻隱之心??舌担耸篱g的惡竟至如此,人性何以被一個時代扭曲得如此不堪。每次的審查還免不了戴長圓的錐形帽子,胸前掛著寫滿“打倒**”的大牌子,還經常到處游街,隨處貼滿大字報。父親經受不住摧殘和凌辱,生不如死,趁人不注意投河欲了結殘生,但被同村葉國志叔叔發(fā)現救起。 </h1><h1> 六十年代末,江南垟開始有人從事紡織副業(yè),父母也想方設法、東借西湊弄點錢做一臺紡紗機,欲解溫飽之急,沒紡幾天紗,大隊干部準時登門了,扯大嗓門“地主還想紡紗,想發(fā)財,做夢!”隨即吩咐幾個“紅派”將紡紗機抬到另一個干部家里,歸屬于他家所有。父母大氣不敢出眼看著他們抬走,父親則默默地背著鋤頭去田頭看看溝瀆水情,剖剖水嚙頭,再坐田埂上抽抽旱煙,嘆嘆氣。父親曾如是說“日本鬼子打進來我都不怕,這樣的運動我該何去何從?”</h1><h1> 同時還飽受鄰居的欺負,吳姓和周姓分別在我家南前門一米處和東邊緊挨窗戶下,肆無忌憚地建起豬圈。一到夏天,那個豬圈里屎尿臭氣熏天,蟲豸飛蛾狂飛亂舞,那個豬糞成拱惡心。母親多次苦苦哀求也無動于衷,直到八十年代他家搬走才拆。一家人就這樣忍辱負重,茍且偷生。 </h1><h1>到了七十年代中期 ,二姐夫(盧興悅)調到公社里工作。父親的“學習”機會才漸漸少了,游街批斗就更少。 </h1><h1><b> </b></h1><p class="ql-block"><br></p> <h1> 【四】</h1><h1> 父親終于帶著全家迎來了一九七八年。全國范圍的大平反、大甄別開始了。父親頭上的多重帽子終于摘下了,我們也能跟貧下中農享受一樣的待遇,終于可以仰起頭走路,可以大聲說話,可以一起分口糧,可以一起評工分。而我們這些地富子女再不需填表格推薦升學,再也不受同學歧視在背后指指點點罵我“地主囡”、“地主婆”了。 </h1><h1> 母親終于從箱底顫顫巍巍地拿出兩張白紙條,上面粗大黑體清清楚楚地寫著“小土地出租”和“現行反革命分子”。不知為什么看著甚是怵然,就這兩張紙條靜靜地躺著我家箱底將近三十年,拿出來還燦然如新。就這兩張紙條讓我父從堂堂的救國英雄變?yōu)樾轮袊淖锶?;就這兩張紙,是父親抗日救國時,在部隊行軍走破一車的草鞋換來的;就這兩張紙讓我父近三十來年直不起腰做人;就這兩張紙讓我父活在別人的唾沫星子里;就這兩張紙讓我的家庭蒙上厚厚的冰霜,陷入了再也無法逃脫的由政治壁壘構成的深山大澤。 </h1><h1> 父親終于卸下政治盔甲,可以安心參加生產隊里農活。而由于青、中年期備受身體折磨和心靈上摧殘,一副老態(tài)龍鐘、老弱多病的樣子。而一貫勤勞的他還常常抱病下地干農活。無論炎熱酷暑還是寒冬臘月,都能在田頭看到一個高大瘦削的身影,滿是補丁的寒衣,尖頂破舊的蓑笠,一柄鋤頭,彎腰曲背在忙碌著。 </h1><h1> 漸漸地積勞成疾,六十九歲那年疾候沈綿,我們終究挽不住火車的跑,峨峨若千丈松崩。</h1><h1> 父親可以說是有史以來最坎坷的一代人,他生于內亂之世,長于史無前例的戰(zhàn)亂之年,出生入死趕跑日寇,則陷于無休止的運動里,及至改革開放過上人的日子,他卻時日無多了。 </h1><h1>沒有文字的記載是可憐的,有文字而不許真實記錄的民族,則是可恨的。這些文字許是時代的佐證,民間的史書,更是父親的一本苦吟血書,它以無法抹去的白紙黑字形式,翔實留下父親一生的過往。如果我不冒著危險記錄的話,父親真實的一切經歷無法存留于世,從此將遁入時代的黑洞,在那個忘川里,一切被漂淡了。如此苦難的人生,如是的悲哀,幾人能遇?</h1><h1> </h1><h1> 掩卷靜默,歷史可以總結,踉蹌的腳步漸漸平穩(wěn)甚而平實,但那些僅止一次且已永逝的生命呢?他已若宇宙中的一粒倏然一閃,便永遠不會再與我們見面了??!……人的語言注定無法窮盡這樣慘痛的一幕!---后記</h1><p class="ql-block"><br></p> <h3></h3><h3></h3><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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