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r></h3><div> 黑巖早已經(jīng)醒了。他的心莫名地急速跳動，預感到即將有大事來臨。</div><div> 他出了洞，躲在邊上山梁的一棵矮樹下觀察著四周。他看到了，不遠處，兩個人，全副武裝；兩條獵狗，正是他已經(jīng)非常熟悉那兩條。</div><div> 他知道，此刻，想走已經(jīng)不可能了，最終一戰(zhàn)在所難免。</div><div> 他悄悄潛回洞內(nèi)，低吼著把三只小狼叫起來，讓他們馬上向山后跑，去找狼群。</div><div> 小狼們虎虎有生氣，圓睜著雙眼，知道父親將面臨什么，堅決不離開。</div><div> 黑巖急了，再不走就沒有一點機會了，就又惡狠狠地低吼著，同時張開嘴露出牙齒。</div><div> 小狼們害怕了，他們知道，父親真的急了，就都聽話地一個接著一個地從洞口跑出來。</div><div> 這時獵狗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們，開始“汪汪”地叫起來。</div><div> 張獵戶也看到了三只半大的狼從洞口跑出來。他大感驚詫，這怎么可能？狼崽子沒有母狼竟然能活下來。或者不是那條母狼生的，另有一窩？</div><div> 不及多想，他對獵狗大叫一聲“沖”，兩條獵狗如箭一樣沖過去。</div><div> 黑巖隨著三個孩子沖出洞口，眼見著兩條獵狗沖過來，就在斜刺里攔住它們。</div><div> 黑巖太雄壯了，兩條獵狗向后退出幾步，只是吠叫著不敢向前。</div><div> 這時，張獵戶在后面舉起了槍。</div><div> 黑巖深知那東西的厲害，向旁邊一跳，還是慢了一點兒，后背被子彈擦傷，一塊皮沒了，血瞬間流了出來。</div><div> 在張獵戶換子彈的時候，黑巖沖向兩只獵狗，利齒一口咬在了一只獵狗的頸部，那獵狗頓時鮮血如注。</div><div> 張獵戶一邊換子彈，一邊向兒子喊，“柱子，快，快射它！”</div><div> 柱子此時被眼前的場面驚呆了，人傻站在那里。父親一提醒，他才醒過神來，忙舉起已經(jīng)上了弦的弩扣動了扳機。</div><div> 由于太慌亂，弩箭向著黑巖的頭頂飛去，瞬間把他的一只耳朵射透了，血又從上面流出來。</div><div> 這時，張獵戶換好子彈，重又迅速舉起了槍。</div><div> 黑巖這次十分警覺，一個轉(zhuǎn)身躍向山梁另一側(cè)，依靠山勢躲開子彈。沒受傷的獵狗吠叫著追上去，受傷的那只也挺著跟上去。</div><div> 此時此刻，恐懼早已經(jīng)沒了，雙方都在血腥的感染下興奮緊張到極點，準備孤注一擲，作最后一搏。</div><div> 張獵戶端著槍沖上山梁，柱子此時也把一只新箭裝好，隨著父親沖上去。此時，是四對一，黑巖還受了傷，勝負的天平已經(jīng)明顯向張獵戶一方傾斜。</div><div> 黑巖跳過去后，馬上依靠自己熟悉地形的優(yōu)勢，轉(zhuǎn)到一塊山石后，準備在這里先解決了獵狗。</div><div> 這時柱子也恢復了平日的機警，跳躍著向山石飛奔而去，很快站到了山石上。</div><div> 張獵戶則明顯慢了許多。</div><div> 下面，黑巖正與兩只獵狗撕咬，另一只也受了傷，黑巖明顯占了優(yōu)勢。</div><div> 柱子舉起弩，靜下心瞄準，一如平時射獵野兔和山雞時的樣子。眼看著就要扣動扳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div><div> 巨蛇此時從另一側(cè)山梁橫掃而出，瞬間把柱子連人帶弩擊下山梁。巨蛇隨之快速跟上，把柱子緊緊地纏繞起來。</div><div> 此刻張獵戶正好趕到，他舉起槍，想射擊巨蛇，怎奈蛇與柱子緊緊纏在一些，他怕誤傷了兒子，此刻沒了辦法。</div><div> 他急忙呼叫獵狗，它們可以撲咬蛇。</div><div> 兩只獵狗雖然有一只帶了傷，但也殺紅了眼，聽到主人呼喚，急忙扔下黑巖跑過來。</div><div> 張獵戶叫著獵狗去咬巨蛇，這邊舉起槍沖向黑巖。黑巖轉(zhuǎn)身又隱身到石頭后。</div><div> 這邊有兩只獵狗加入，巨蛇明顯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纏繞的力量也小了許多。柱子借機拼命從巨蛇的纏繞中擠出一只手臂，從靴筒一側(cè)掏出匕首，用力向巨蛇的身軀刺去。</div><div> 巨蛇顯得痛苦萬分，又稍稍放松了一些纏繞的力量。</div><div> 柱子拼命想從中脫身，兩只獵狗也撕咬著已經(jīng)有幾處傷口的巨蛇。</div><div> 正在這緊要關頭，幾聲狼的嚎叫傳過來，雖然有些稚嫩，卻也充滿了唳氣。</div><div> 隨著叫聲，三只小狼飛奔而來。他們聽到槍聲和獵狗的吠叫，又轉(zhuǎn)身跑了回來，無論多危險也不能扔下父親不管。</div><div> 小狼雖然沒有長成，但身量也與獵狗差不多，也已經(jīng)有了捕獵的經(jīng)驗。他們不約而同地沖向兩只獵狗，猩紅的眼睛，露出的獠牙，一支不折不扣的生力軍。</div><div> 兩只獵狗參戰(zhàn)了好一會兒，又帶了傷，力氣已經(jīng)沒有多少，經(jīng)不住三只小狼的撕咬，很快有一只就躺在地上動不了了，另一只也強挺著應付。</div><div> 巨蛇此時見來了援兵，也鼓起了氣力，再次用力纏住柱子。柱子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用匕首，拼盡最后力氣大喊：“爹，快來救我，我喘不上氣兒！”</div><div> 張獵戶此時顧不得黑巖，轉(zhuǎn)身向柱子的方位跑去。</div><div> 黑巖見來了機會，猛地從山石后面竄上來，向張獵戶的背影撲去。</div><div> 張獵戶眼看著沖到了兒子面前，就感覺到后面一陣風襲來，他知道，黑巖撲上來了。</div><div> 他急忙轉(zhuǎn)身，黑巖已經(jīng)撲到他身上，巨大的沖擊力使他與黑巖一齊倒下來。</div><div> 黑巖在上面，張開大嘴，想要咬住張獵戶的喉嚨。但這張獵戶十分有經(jīng)驗，每到出獵，頸部都要用獸皮做成的皮筒護住，這讓黑巖無從下口。</div><div> 此時，張獵戶近距離地看到黑巖那猩紅的眼睛。這雙眼睛充滿了仇恨和無畏，他無法想象，一條狼、一只野獸，怎么會有這樣只有人類才有的眼神！</div><div> 他一手用槍桿抵住黑巖的嘴，另一手從腰間拔出匕首，用力刺向黑巖。黑巖發(fā)出痛苦的嚎叫，身體向下退了一點兒。</div><div> 張獵戶得了手，想繼續(xù)刺第二刀。</div><div> 此時的黑巖強忍劇痛，迅速咬向張獵戶的大腿內(nèi)側(cè)。這是他以往捕獵大型獵物時常用的手段，咬開動脈，讓它們流血而死。</div><div> 張獵戶只感到大腿內(nèi)側(cè)一陣劇痛，痛入骨髓。他大叫一聲音，舉起刀刺向了黑巖的脖頸。這一刀非常準，血從黑巖的脖子涌出來。</div><div>黑巖不為所動，他已經(jīng)感覺不到疼痛了。</div><div> 他只感覺到有咸咸的血流入他口中。他全身開始沒了力氣，但最后的一點力氣也都用在鋒利的牙齒上，死死地咬住那大腿。</div><div> 他的眼睛越來越模糊，眼前出現(xiàn)了春鹿，他至愛的伴侶，在用憂郁的眼神望著她。</div><div> “等著我，我來了......”</div><div> 張獵戶知道這條大狼已經(jīng)完了，就用力推開它，拼力舉起槍，瞄準一只小狼。</div><div> 一聲槍響，小狼被打出一米多遠，倒在地上。</div><div> 另一只小狼正在撕咬那只咬著他兄弟脖頸的獵狗的后腿，想解救兄弟。</div><div> 那獵狗已經(jīng)受了重傷，但也全然不顧他的撕咬，只是咬著小狼兄弟的脖子不放。</div><div> 張獵戶強忍著劇痛，半蹲起身，又把子彈裝上槍膛。</div><div> 那救兄弟的小狼見到了黑洞洞的槍口，知道它的厲害，轉(zhuǎn)身向山梁竄去。</div><div> 張獵戶身體虛弱，這一槍沒有打中，只能任由它跑了。</div><div> 他爬到兒子身邊，孩子的臉色透出青紫色，顯然已經(jīng)沒救了。巨蛇也已經(jīng)死了，但纏繞在孩子身上的蛇身絲毫沒有松。</div><div> 他帶著極端悲憤的心情，用盡最后力氣，從背囊中取出一條用于設套的鐵線，用力纏在腿上，以防失血過多而死。做完這些，他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div><div> 不知過了多久，張獵戶醒了過來，是在人拉的爬犁上，好幾個人在身邊走著，說著話?！皬埨洗罅髁诉@么多血，能不能挺過來啊”，“這真是怪事了，狼和蛇能一塊上，從來沒聽說過”，“這么好的大兒子死了，真是造孽啊”，他聽那聲音好象從遙遠的天邊傳來，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又暈了過去。</div><div> 這些人是族長派來接應他的，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們，看到了那異常慘烈的戰(zhàn)場，至今心有余悸。</div><div> 一行人到了村口，老何家那只失而復得的母羊拼了命地扯開繩子，跑到拉著小狼尸體的爬犁上，“咩咩”地叫個不停。人們看到，它的兩眼竟然流出了好多淚水，怎么拉也拉不走......</div><div> </div><div><br></div><div> 十幾年后，還是個這個村子，一個面色蒼老的老人坐在爐火旁，邊上坐著一個幾歲的小男孩。</div><div> 老人吸著煙袋，面色凝重地看著火光，好久沒有聲音。</div><div> 小男孩用稚嫩的聲音問：“爺爺，你為什么只有一條腿??？”</div><div> 老人嘆了一口氣說：“念柱啊，爺爺?shù)耐仁潜灰粭l狼咬壞的。還有我的兒子，也死了！”</div><div> 小男孩奇怪地問：“不對爺爺，我爸爸是你的兒子，他沒死??！”</div><div> 老人慈愛地摸摸小男孩的頭說：“他是你爸爸的大哥，當時十七歲了。”</div><div> “那條狼呢？”小男孩繼續(xù)追問。</div><div> “那條狼死了，還有兩條小狼，是他的兒子,死了；還有一條大蛇，也死了！”</div><div> 小男孩握了握拳頭，頗有氣概地說：“爺爺，如果沒死，我長大了就去殺了它們，為爺爺報仇！”</div><div> 老人拍拍小男孩的小肩膀說：“不不，沒死也不能殺了它們。這事兒不怪它們，野獸也是有感情的，也有靈性。人有時不如它們啊！以后大了你會明白的?！?lt;/div><div> 老人又陷入沉默，煙袋里一縷清煙慢慢散開，模糊了他的臉。</div><div> 這老人就是張獵戶，他被救回后，撿了一條命，但大腿由于中了狼毒而潰爛，最終截了肢。</div><div> 他從此變得少言寡語，把獵槍封了起來，并留下家訓，“張氏子孫，永不得再當獵戶”。</div><div> 這故事在當?shù)亓鱾髁撕镁?，至今人們提起仍唏噓不已......</div><div><b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