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第八章</p><p class="ql-block">1、</p><p class="ql-block">在太行山里邂逅相遇不速之客,波瀾不驚,大家很快就把這事忘了。</p><p class="ql-block">成貫鑫只是后悔當(dāng)時有點掉以輕心,下那么大的雨,發(fā)那么大的山洪,竟然讓一個不熟悉太行山的外地人就這么走了,他們攜兒帶女,即使是不被洪水沖走,也會被猛禽野獸吃掉,或者摔下山崖去。</p><p class="ql-block">成世才則心情更多了一分復(fù)雜,擔(dān)心這一家人,尤其是那對少男少女的命運。他們這一路兵荒馬亂,還遭劫失去了家人,為什么大老遠的從山東跑來山西?張家那個苦命的女兒會遭受什么樣的災(zāi)禍和結(jié)局?這一切都謎團一樣地困擾著他。</p><p class="ql-block">“壞就壞在我們光顧了睡覺,根本沒仔細地問清楚他們到底是啥人!”</p><p class="ql-block">哥哥也無不惋惜地對弟弟說。</p><p class="ql-block">“能是啥人?看那對老夫婦和那兩個年輕人,我覺得不像壞人!”</p><p class="ql-block">成世才故意把那少女混雜在其中,含糊其詞地說。這樣就能掩蓋他對于那位少女越陷越深的好奇。他自邂逅這位少女,無論走路、吃飯、睡覺眼前總是這個女子的眼神,揮之不去,晃得腦袋都大了。</p><p class="ql-block">哥哥早就看破了這一點,只是不想點破他,豆蔻年華,誰心里沒有自己的云英紫裙,昨晚他也是心動不止。并不就是自己喜歡那人或是說非要人家喜歡自己,就是那么一種萌動、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只是他比弟弟更善于壓制或者說偽裝罷了,臉上沒有半點表現(xiàn)。</p><p class="ql-block">這也難怪,無論是哥哥還是弟弟,都已是舞象之年,正處在思想活躍的年齡,對于異性有天生的敏感。但是,畢竟還都是些大男孩,說到底,也扯不到婚姻嫁娶,思過念過之后就擱在了腦后,他們還有很遠的路要走。</p><p class="ql-block">從這天起,弟兄倆生了心結(jié),后悔當(dāng)時沒多句嘴,細問一下人家到底姓什名誰,具體落腳點哪里。山西大了去了,平陽城也大了去了!盡管他們對那里并不陌生,但指望以街頭邂逅的方式再見到這一家人,簡直是癡心妄想。</p><p class="ql-block">馬幫第二天接近中午才重新啟程,這時候洪水已退去,道路盡情顯露出來。雨后整座青山露出難得的蔥綠,只有少數(shù)道路依然細流潺潺,空氣也比往日清爽了許多。</p><p class="ql-block">大伙兒挽了褲角蹚水過河,這樣延緩了一些速度。走出這道山陘就是三晉平原,大家的腿腳都變得有了勁,話也少了起來,只顧趕路。</p><p class="ql-block">突然,頭馬“咴咴”叫了幾聲,引起了成貫鑫的警惕。行馬幫這么些年,練就了他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機敏,他單憑耳貼在地上便能聽出十幾里之外的馬蹄聲和車碾聲。抓起一把沙子就能判斷出方圓幾里內(nèi)有沒有水源或是水中有沒有毒,所以,當(dāng)他聽到頭馬不安的叫聲時,馬上斷定前面有情況。</p><p class="ql-block">“趕緊把牲口趕到那邊的小道上去!”</p><p class="ql-block">他果斷地向大伙兒下命令,一個人朝著前面觀察情況。</p><p class="ql-block">成世名聽說前面有情況,手不離他的三節(jié)棍,也跟著叔叔來到前面,成世才也本能地跟著,被哥哥用力推了一把,厲聲地呵斥道:“都跟著有啥用!快幫胡二爺照看牲口!”</p><p class="ql-block">他這一說,成世才也覺得人都走了,這邊沒人看著,于是,急忙答應(yīng)一聲,揮起馬鞭,照準那些不情愿轉(zhuǎn)身的牲口臀部就是一陣猛抽,惹得胡二爺好不滿意,沖他直翻白眼。在老人家看來,這些牲口跟人一樣金貴。馬幫,馬幫,有馬才有幫,平時不能對它們有絲毫的不尊不敬。</p><p class="ql-block">成世才這是頭一次從胡二爺慍怒的眼里看到對自己的埋怨,他揮舞到空中的胳膊驀然停下了,如果不是剛才情況緊急,自己腦子瓜子一熱,也不會這樣對待牲口。他漲紅了臉,從一個活計手里搶過韁繩,用力拉起頭馬便朝著灌木掩映的小道跑去。</p><p class="ql-block">八月的晉南平原莊稼差不多收割完畢,玉米秸稈橫七豎八、瓜架東倒西歪地倒在地里。由于戰(zhàn)火遍及整個中原和山西地區(qū),這一路走來,大家親眼看到很多地方的地都荒了,草長得比人高。</p><p class="ql-block">眾人沿著小道跑出不遠,眼前出現(xiàn)一條河。靠近河岸的地方蘆葦叢生,非常茂密,人和牲畜藏到里面,即使騎兵近在眼前也看不到。</p><p class="ql-block">大家剛藏好身,就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和吶喊聲由遠而近傳來,這聲音如平地里輾過的石碾隆隆作響,緊張得人心口蹦蹦直跳。雖說一路上大家也跟軍兵有過近距離接觸,但都有驚無險,而今日成世才突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他緊攥住韁繩蹲在地上,生怕牲口受到驚嚇跑出去。</p><p class="ql-block">等第一撥聲浪過去,他才想起哥哥和三叔。方才他倆到前面探風(fēng),這會兒也不見人影,頓時心里害怕起來。他把牲口交給馬老三,便彎腰朝著倆人去的方向追去。胡二爺發(fā)現(xiàn)小少主一個人朝著大道的方向跑,急忙壓低聲音喊:</p><p class="ql-block">“小少主,你去找死啊!快回來!”</p><p class="ql-block">但成世才顧不得他喊,他要忙找到哥哥和三叔,如果這倆人有個啥意外,無論如何也不可。</p><p class="ql-block">河邊離大道并不遠,只需百步便能到達那邊。路邊有顆巨大的栗子樹,枝葉茂密,樹干足足倆人才能摟抱得過來。大樹旁邊還有棵柿子樹和棗樹,三棵樹圍成一團,伸展開枝葉,足足有麥場一般大。爺爺經(jīng)常說“旱棗澇栗子,不旱不澇收柿子”。今年大旱,棗樹上一粒棗子也沒有,反而是那棵栗子樹上結(jié)滿了小刺猬一般的果實。</p><p class="ql-block">腦子里這樣想著,成世才已經(jīng)接近樹下。三棵樹遮天閉日,從外面往里看,幾乎不可能。成世才正彎腰往前竄,突然發(fā)現(xiàn)樹后趴著倆人,正伸長脖子全神貫注地朝外觀望。</p><p class="ql-block">二人正是三叔和大哥。成世才喜出望外。這幾棵都是靠山坡上生長的,靠近大道的地方是一片松散的沙石和密織的野醉棗樹,這樣,從大道經(jīng)過的馬隊才不能輕易靠近。而且,樹后面還矗立著一塊巨石,可以從容地掩護樹后的人逃走,不愧是個隱身觀察的好地方。</p><p class="ql-block">三叔已經(jīng)看到他了,使勁地朝他壓手,示意他別過去。但成世才已經(jīng)跑到跟前。成世名黑臉訓(xùn)道:“誰讓你來的,你不知道這里多危險!”</p><p class="ql-block">他這一說,成世才反而更不怕了,反駁他道:“你就不危險嗎?你倆久不回去,我過來看看,我怕你倆被元軍抓到!”</p><p class="ql-block">三叔不滿地瞪他一眼道:“烏鴉嘴!我們要是被抓,你們不也就暴露了?”</p><p class="ql-block">三叔說得沒錯,軍兵抓人可不管誰有罪,誰沒罪,一旦被發(fā)現(xiàn),大伙兒都跑不了。他急忙跑到哥哥身邊趴下,撥開樹枝往外看。</p><p class="ql-block">果然是軍兵,至于他們是元軍還是朱元璋的紅巾軍不敢貿(mào)然斷定。只見這些過路的軍兵衣著雜亂,五花八門。有的騎馬,更多的是步行,刀槍隨意地扛在肩上或是掛在腰間,根本沒有行軍打仗的陣式。隊伍中還夾雜著拖兒帶女的老百姓。無論是兵是民都疲憊不堪,從這點上可以斷定,他們在這場逃離中經(jīng)歷了許多磨難。</p><p class="ql-block">戰(zhàn)爭,永遠是老百姓無法回避的痛。</p> <p class="ql-block">2、</p><p class="ql-block">三個人躲在樹下觀望許久,最終斷定這些出現(xiàn)在大道上的軍兵是元軍的一部分。</p><p class="ql-block">聽說是元兵,大家都心不余悸,成世才下意識地把身子往后藏了藏,這才問三叔,時局對元軍有利,還是對紅巾軍有利?成貫鑫搖頭不語,他也琢磨不透時局的變化,只是隱約地感覺大元快完了。如果不出意外,待他們運完這趟貨回家,天下已經(jīng)是朱元璋的了。他叮嚀二位侄兒,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小心,如果被發(fā)現(xiàn),十有八九會遭滅頂之災(zāi)。</p><p class="ql-block">成世名頓時嚇得面如灰土。成貫鑫吩咐他倆,趕緊回去,再給馬幫做些偽裝,他一個人在這里守著。</p><p class="ql-block">成世名不放心,想留下弟弟幫著通風(fēng)報信。三叔卻堅持他倆都走。</p><p class="ql-block">“就是留個觀察哨,用不著兩個人。眼下最重要的是管好馬幫?!?lt;/p><p class="ql-block">隊中的馬都是從草原上精選的蒙古馬,價格不菲。 “馬幫那邊有胡二爺他們呢!再說,那些馬也都聽話,我還是跟您守在這邊,發(fā)現(xiàn)情況我隨時前后串通,有啥不好!”成世才這樣說。</p><p class="ql-block">成貫鑫無話反駁,鼻孔里“哼”了一聲算是答應(yīng)了他。</p><p class="ql-block">成世名一個人放心走開了,他走后,只留下成世才和三叔守在路邊。八月秋老虎的天,下雨的時候涼快,晴好的時候卻十分炎熱,不一會兒倆人就滿身大汗。</p><p class="ql-block">經(jīng)過剛才一陣緊張的來回,緊繃的神經(jīng)這會兒放松下來,成世才困意上襲,依在樹后打起盹來。大道上頭一撥士兵已經(jīng)走過去了,這會兒一個人都沒有。成貫鑫也閉起眼來,稍示休息,常年在外,他已習(xí)慣了這種動蕩不安的生活,啥樣嘈雜的環(huán)境都能迅速地安然入睡。有時候即使是騎在馬上,他也能得空睡得十分香甜。</p><p class="ql-block">也不知過了多久,成貫鑫被一陣山風(fēng)吹醒,他下意識地睜眼一看,大道上空空如野。天空涌上來大片的烏云,飛馳般地朝南跑。地上狂風(fēng)刮起樹葉和莊稼葉嘩啦啦作響。這可不是好兆頭!俗話說:“云向南,雨漣漣”。這又是要下雨了!</p><p class="ql-block">軍兵的危險雖然暫時解除了,但馬幫又遇到了新情況。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馬幫要是再被洪水圍困,那可真是禍不單行了。</p><p class="ql-block">他扭了扭頭,見成世才還在打瞌睡,下意識地推了他一把,率先站起來,說:“世才,看樣子又要下雨了!趁著這會兒官道上沒有兵,我們抓緊趕一段路,這樣,天黑前我們就能到達丹河?!?lt;/p><p class="ql-block">成世才前一秒鐘還在做夢,冷不丁被叔叔叫醒,腦子混沌一片,懵懂之中跟著三叔朝著馬幫的藏身處走。到那里看到,胡二爺已經(jīng)把大家集合在一起了,正在等他倆。再看馬背和貨物都蓋好了油布,連馬蹄也裹上了布巾,據(jù)說這樣做是防備牲畜在泥地里行走,劃傷腳,水一泡會發(fā)炎。</p><p class="ql-block">胡射山一見他倆的面就說:“你倆回來的正好!我們抓緊趕路!”</p><p class="ql-block">經(jīng)過方才的一番驚嚇,人人心里忌憚,所以趕路途中話語很少,只是腳步顯得有些匆忙。</p><p class="ql-block">又走了大約兩個時辰,遠遠地看到一個山口,豁口處露出很大一片天空,剛才那些雨云,仿佛都擁擠著從那兒被風(fēng)吹進來。成貫鑫見此情景,大聲吆喝一句:</p><p class="ql-block">“兄弟們,出了前面的山口前面就是丹河,過了河,就到晉城了,離家、離老婆孩子就近了!”</p><p class="ql-block">大伙兒聽了他的鼓勵的話,頓時活躍起來。</p> <p class="ql-block">3、</p><p class="ql-block">正如成貫鑫所描繪的那樣,在走出那座不知名的山口以后,大家果然看到了大塊的平原景色。</p><p class="ql-block">成世才有些莫名的感動,這次跑馬幫,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大半年過去了,說短也短,說長也長。從走出太行山的那一刻起,擔(dān)驚受怕的日子就要熬過去了,他的心情因此格外的暢快與感動。這就是故鄉(xiāng)的力量,親人的吸引力。無論走出多遠,他都會懷念這個地方,想念家鄉(xiāng)的親人。他忍俊不住,站到一處高坡上,雙臂高舉,憋足了力氣大聲地對著這萬般的田園景色高喊起來:</p><p class="ql-block">“我回來啦!”</p><p class="ql-block">大家聽到他發(fā)自肺腑的吶喊,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面帶欣慰和微笑地望著他,望著他身后的田園景色,這讓成世才有一絲窘迫,但轉(zhuǎn)瞬即逝。一路上大伙兒太壓抑了,只到回到三晉平原,才覺得心里如此敞亮起來,借他那一聲吶喊,大伙兒都覺得發(fā)泄出了心里的郁悶,忍不住深深地吸一口略帶果實芳香的空氣。</p><p class="ql-block">成世名內(nèi)心與弟弟一樣激動,不過與弟弟外向的性格不同,他更喜歡把喜怒哀樂深藏于內(nèi)心。在弟弟對著空曠的田野抒發(fā)內(nèi)心無限情懷的時候,他則以沉靜的目光打量剛剛露出真容的晉東平原。他看到了眼前一條玉帶鑲嵌在綠色的青山綠水之間,那定是三叔所提到的丹河。</p><p class="ql-block">丹河!與三晉大地上無數(shù)的河流一樣,都是哺育這片綠色大地的甜蜜乳汁。以前,成世名并未曾注意它的存在,即使是它每天就流淌在自己的腳下,也從沒有正眼打量過它。但是,經(jīng)過這趟游歷,經(jīng)歷了長久的離散與艱難困苦,再一次面對這晉山、晉水之時,他突然發(fā)現(xiàn)它是那么的美麗,那么的可親可愛,令人難以忘懷。</p><p class="ql-block">不僅僅是兄弟二人,即使是其他人也一樣,在看到丹河的一剎那,都像離散多年的孩子,忘掉了所有的疲憊,扔掉了手中的所有,朝河邊奔去。這里河床寬闊,河水舒緩,一條沙礫路直通水邊。不遠處有一座石橋,是那種水漫橋,它天旱時可做擋河壩,水過量可以漫過橋面流到下游。但最大缺點是大水會滯留在橋的上游形成堰塞湖。</p><p class="ql-block">他們到達前上游剛剛下過一場大雨,河水已經(jīng)漫過橋面,兩面橋頭各豎著兩根立柱,若隱若現(xiàn)。這兩根石柱足有三尺高,如果水到達這樣的高度,足以淹到成人的肚臍。這時候再貿(mào)然趕車過河,可能有被沖走的危險。</p><p class="ql-block">大家都棄了車和馬到河邊戲水玩耍,即將到家的喜悅沖淡了人們心頭所有凝聚的危險,只有成貫鑫一個人站在原地沒動。倒不是他不喜歡水,而是他總有種說不出的不安,他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是自己的心理作祟還是潛在的本能。當(dāng)大家都沉浸在即將放松和嬉戲之中的時候,他反而格外小心謹慎,獨自一個人朝地勢稍高的地方走去,從那里眺望更遠的地方。</p><p class="ql-block">仿佛應(yīng)驗了他的想法,就在他站到高處不久,突然看見一縷煙塵在綠色大地騰空而起,盤旋、延伸著向這邊移動。隨后,天空出現(xiàn)一大群烏鴉,這群烏鴉顯然受到了驚擾,驚恐萬狀地相互鳴叫、擁擠、碰撞著朝這邊飛來。</p><p class="ql-block">成貫鑫大叫一聲:“不好,軍兵來了!”</p> <p class="ql-block">4、</p><p class="ql-block">成貫鑫的判斷沒錯!這次來的不僅是軍兵,而且是一隊輕騎。</p><p class="ql-block">這只騎兵隊伍規(guī)模并不大,也就三十幾乘。重要的是他們并沒打旗,士兵的服飾也非常散亂,估計是從戰(zhàn)場逃下來的。</p><p class="ql-block">中原之亂已經(jīng)持續(xù)多年,老百姓習(xí)以為常。盡管大家知道惠宗皇帝十分賣力地治國安邦,但是,奸臣當(dāng)?shù)溃鹿俅蹤?quán),貪官污吏層出不窮,加上水、旱、蝗、疫等災(zāi)害連續(xù)不斷,使中原地區(qū)民不聊生,人民無法生活下去,只有揭竿而起這一條道。</p><p class="ql-block">成家馬幫這一路走來,聽到最多的便是紅巾軍頭領(lǐng)劉福通和韓山童的傳說,看到最多的是條條大道被密集的拒馬、鹿砦、陷坑、鐵蒺藜阻隔,觸目驚心的是遍地尸橫,人煙斷絕。。</p><p class="ql-block">劉福通與韓山童都是白蓮教的人,號稱“彌勒佛下生”、“明王出世”,并且殺白馬黑牛,誓告天地,在阜陽聚會起義。后來韓山童被捕殺,劉福通率領(lǐng)手下攻占潁州,點燃了元末大起義的烽火。也正是這一把火最終燒毀了大元皇帝的老巢。起義軍個個頭裹紅巾為標志,故稱“紅巾軍”,又稱“紅軍”。他們見廟就燒香拜佛,有時候宿營和早上開拔也燒,叫他們“香軍”更恰當(dāng)。</p><p class="ql-block">見一股黃龍襲來,成貫鑫也不好判斷是哪家的兵馬,大叫一聲:“不好!”便扭頭往回跑,一邊跑一邊朝大伙兒揮手。大家初入晉境心里高興,不少人解衣寬帶到河里洗澡,也有人解了頭巾,解開婆焦發(fā)式,清洗頭發(fā)。婆焦發(fā)式做起來費時費力,解時也同樣復(fù)雜,這個時候一兩句喊叫,他們哪能聽得進,尤其是那些駱駝客,好不容易解散了頭發(fā),總得洗凈擦干吧,所以盡管成貫鑫站在岸上又揮手又跺腳,他們只管把頭埋在水里恣意地洗涮。</p><p class="ql-block">“婆焦發(fā)式”是流行于宮廷和民間的一種發(fā)式,同漢族兒童梳理的“三搭頭”差不多。梳理的時候先將頭頂正中處用剃刀修成二道交叉線,并將后腦一部分頭發(fā)全部剃去,前額保留一小撮短發(fā)自然下垂,左右二側(cè)頭發(fā)分別結(jié)成對稱的辮子,環(huán)繞于耳后,下垂至肩即成。</p><p class="ql-block">身為大元的子民,都以梳此種發(fā)式為榮。大伙兒正都衣冠不整,披頭散發(fā),突然見成貫鑫朝著河邊跑,邊跑嘴里還邊呼喊著什么,預(yù)感到不妙。尤其是聽到他變了聲的腔調(diào),看清他慘白的臉色,魂都嚇飛了。馬大勺忙大聲問:</p><p class="ql-block">“班主,你嘴里咋呼得啥?”</p><p class="ql-block">成貫鑫跑得氣喘吁吁,能咋呼啥呢,他最后一句成型的話說是:“軍兵來了!”</p><p class="ql-block">眾人聽說軍兵來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搶財搶物不說,大刀片子一揮,人頭就要落地,比起尊容來,還是命要緊,于是,發(fā)一聲喊,便倉促地穿衣戴帽,各自奔向自己看管的駝馬。</p><p class="ql-block">“藏起來,快,藏起來!”</p><p class="ql-block">胡二爺已經(jīng)到達隊伍中間了,語無倫次地朝大家喊。然而,后面是山,前面是河,除了兩岸密密麻麻的蘆葦哪里有藏身的地處?再說,馬和駱駝?wù)玖⑵饋碜阌形辶吒撸袆泳徛线h就看得清清楚楚,能藏到哪兒?</p><p class="ql-block">大家都站在原地手足無措地望著兩位領(lǐng)班。胡射山也有點慌張,一時也沒想出好的躲藏辦法?;仡^鉆山幾乎不可能,軍兵非但截住了退路,還正向這邊逼迫。唯一寄希望于蹚過河去。寬闊的河面、湍急的河水是唯一能阻止他們的手段。他猶豫了一下,立刻向大伙兒發(fā)出過河的指令。</p><p class="ql-block">馬大勺卻站著未動,雙腿發(fā)顫,嘴唇發(fā)抖地說:“胡……二爺,這橋上的水也忒大、忒急了!大伙兒剛才也忘了下去試試,這萬一人和牲口要是沖走了可咋辦?”</p><p class="ql-block">他這一說,大伙兒都站下不動了,紛紛應(yīng)和。胡二爺雙眼圓睜,厲聲呵斥道:“不冒險蹚過去,你們留在原地等著軍兵來砍腦袋?那可有的砍了,一刀一個!骨碌碌地就滾到這丹河里了,順水漂西瓜一樣。”</p><p class="ql-block">他順手做著個砍頭的動作,有模有樣的,一番形象化的語言,更嚇得眾人眼緊閉,脖子緊縮,好像憑空真有大刀砍下來似的。胡二爺看罷,嘴角露出一絲嘲笑,急促地說一聲:</p><p class="ql-block">“大家麻利點,誰晚了誰倒霉!,”便率先牽起一頭駱駝,朝河中央走去。</p><p class="ql-block">大家見胡二爺帶頭走了,也就各自牽起看管的牲口,跟在后面朝河邊走,倒是世名和世才鎮(zhèn)定一些,站在原地沒動。成世名說:</p><p class="ql-block">“大伙兒先走,我用三節(jié)棍給你們殿后!”</p><p class="ql-block">不知哪位活計聽了,冷不丁冒出一句調(diào)侃:“大少爺,拉倒吧!你那三腳貓的功夫,在軍兵們眼里就是個小孩子玩的行行?!?lt;/p><p class="ql-block">另一個活計也乘機說:“啥行行,分明是楊排風(fēng)的燒火棍!”</p><p class="ql-block">“行行”是玩具的意思,楊排風(fēng)是楊家的燒火丫頭,一根燒火棍打遍天下無敵手,他這兩個比喻不恰當(dāng),讓成世名立刻抓住了反擊的機會:</p><p class="ql-block">“我要是有楊排風(fēng)的燒火棍就好了,一個人就打得他們屁滾尿流!”</p><p class="ql-block">雖說大家都是順嘴胡扯,但這幾句玩笑話卻讓方才緊張的氣氛有所緩解。大伙兒都沉下性子來,牽起牲口,緊張有序地過河。成世才更是顯示出他的機敏和聰慧,富有觀察力地對大家說,這河水看似很湍急,但是橋面是平整的,上游一側(cè)還有橋柱子,大家就貼著此一面走,看事不好就拋出繩子,將牲口拴在石柱子上,這樣縱是牲口再驚惶失措,也不至于落水或被沖走。還有牲口背上駝的都是重貨物,水流沖不動,而軍兵即使追到眼前,坐騎分量輕,要想涉水過河,也會被大水沖走。所以大家要有充分的信心。</p><p class="ql-block">“別說,咱二少爺說得在理!那晚在關(guān)臘肉!”</p><p class="ql-block">馬大勺首先仰起脖子,提高嗓門大唱贊歌,不過 ,他顧此失彼,把那晚的把戲暴露了出來。</p><p class="ql-block">頓時,有人不滿地吵嚷起來:“馬大勺,你太不夠意思了,肉都讓少爺吃了,光給我們喝湯。怪不得這幾天我腿肚子沒勁,光轉(zhuǎn)筋呢!”</p><p class="ql-block">另一位活計繼續(xù)扮演黑紅臉的角色,感慨道:“他要是夠意思,就不叫馬大勺了!”</p><p class="ql-block">倆人話里話外雖然帶著埋怨,但蹚河的節(jié)奏卻加快了,這就是玩笑的魅力。成世名、世才并沒有怪罪誰的意思,許久以來,大伙兒彼此之間建立了深厚的友誼,在經(jīng)歷了不斷的磨合之后,即使有丁點的主仆意識,這會兒也早沒了。大伙兒純粹就是開個善意的玩笑。就像吹過的風(fēng),放過的屁,轉(zhuǎn)眼就沒了味道。</p><p class="ql-block">大家只顧往水深處走,走在最前面的胡二爺突然出了情況,他牽的那頭駱駝不走了!也許它納悶,它是沙漠之舟,不是水中的船,它這沙漠駱駝怎么變成洪水駱駝了。所以,當(dāng)來到河心水流湍急之處,它竟然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起來。</p><p class="ql-block">它是頭駝,它一站下,其他駱駝都跟著停了下來,并且仰頭大叫,叫聲里充滿了不安和躁動。動物間的語言都是相通的,馬匹聽到后也都情緒不安地在原地踏著碎步,任憑活計們前面拽,后面推,就是不走。甚至有兩匹馬掙脫開主人,重新返回到左岸上。帝廟,我那兩大勺呼啦湯沒白給你倆喝!那鍋底下面可全是臘肉!”</p><p class="ql-block">馬大勺首先仰起脖子,提高嗓門大唱贊歌,不過 ,他顧此失彼,把那晚的把戲暴露了出來。</p><p class="ql-block">頓時,有人不滿地吵嚷起來:“馬大勺,你太不夠意思了,肉都讓少爺吃了,光給我們喝湯。怪不得這幾天我腿肚子沒勁,光轉(zhuǎn)筋呢!”</p><p class="ql-block">另一位活計繼續(xù)扮演黑紅臉的角色,感慨道:“他要是夠意思,就不叫馬大勺了!”</p><p class="ql-block">倆人話里話外雖然帶著埋怨,但蹚河的節(jié)奏卻加快了,這就是玩笑的魅力。成世名、世才并沒有怪罪誰的意思,許久以來,大伙兒彼此之間建立了深厚的友誼,在經(jīng)歷了不斷的磨合之后,即使有丁點的主仆意識,這會兒也早沒了。大伙兒純粹就是開個善意的玩笑。就像吹過的風(fēng),放過的屁,轉(zhuǎn)眼就沒了味道。</p><p class="ql-block">大家只顧往水深處走,走在最前面的胡二爺突然出了情況,他牽的那頭駱駝不走了!也許它納悶,它是沙漠之舟,不是水中的船,它這沙漠駱駝怎么變成洪水駱駝了。所以,當(dāng)來到河心水流湍急之處,它竟然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起來。</p><p class="ql-block">它是頭駝,它一站下,其他駱駝都跟著停了下來,并且仰頭大叫,叫聲里充滿了不安和躁動。動物間的語言都是相通的,馬匹聽到后也都情緒不安地在原地踏著碎步,任憑活計們前面拽,后面推,就是不走。甚至有兩匹馬掙脫開主人,重新返回到左岸上。</p> <p class="ql-block">5、</p><p class="ql-block">情況突然變得萬分危急起來。成貫鑫大踏步地奔跑過來,焦急地大聲問:“咋了,還在這里磨蹭!軍兵離這河邊最多不過一里地了,再不過河,就人貨都不保啦!”</p><p class="ql-block">他不喊不要緊,這一喊大家情緒更加緊張起來,有的活計甚至主張把牲畜都扔在這里,人先走了再說。</p><p class="ql-block">成貫鑫蹚水到胡二爺身邊,用手輕輕地拍打著駱駝的駝峰,希望能幫助它安靜下來,但顯然是徒勞的。那頭駱駝依然故我。他皺起眉頭,跟胡二爺商量,實在不行就把它推到水里。它堵著道路誰也過不過,一旦被軍兵追上,后果不可設(shè)想。</p><p class="ql-block">胡二爺心里陡然被咬了一口,汩汩地洇出血來。這頭駱駝可跟了它很久,光是養(yǎng)大它就花了八年時間。見它站在水里一動不動的樣子,情急之下,胡二爺不禁流下熱淚來,拍打著對方的身體,愛恨交織地哭泣道:</p><p class="ql-block">“我的小祖宗啊,你今天這是咋了!你真要讓馬幫死在這河中央??!”</p><p class="ql-block">駱駝似乎沒有聽懂胡二爺?shù)男穆?,依舊不知所措地站在洪水中,目光中充滿了迷惑和驚悸。</p><p class="ql-block">聽三叔要把頭馱推到河里,成世名和成世才也來到駱駝身邊,三個人商量著怎么讓它重新振作精神。成世才建議活計們把各自手中牽的牲畜用韁繩連起來,這樣如果哪一頭被水沖走了,其它的牲畜便會拖住它。這樣也可以多騰出幾個人手來,人多力量大,就是抬,也能把駱駝抬過河去。</p><p class="ql-block">主意雖然不錯,但是,后面有追兵,時間卻來不及了。成世名也支持地催道:</p><p class="ql-block">“二弟的話有道理!不試試,咋知道來得及來不及!”</p><p class="ql-block">說罷,不等叔叔同意,就揚手讓大家過來抬。但時間已經(jīng)不夠了。高高揚起在平原上空的黃龍不見了,河岸上露出一個騎馬的身影來,緊接著又是一個……</p><p class="ql-block">這伙軍兵足足有三十人!站在高處,黑壓壓地一片。</p><p class="ql-block">竟是元軍!他們似乎是剛從戰(zhàn)場上潰敗下來,個個垢頭蓬面,衣衫襤褸。有的手中持有武器,有的兩手空空。很多士兵穿的是百姓的百色衣,也有人赤胸露背。</p><p class="ql-block">領(lǐng)頭的將領(lǐng)倒也精神抖擻,頭戴青銅鐵胄,身披細鱗甲,束甲絆,腰系笏頭帶,腳蹬矮靿靴,在一干人中鶴立雞群。</p><p class="ql-block">這伙軍兵本是沿著大路走的,當(dāng)他們看到河邊有一隊馬幫的時候,偏離了主道,直奔這邊過來了。或許他們被紅巾軍追了大半天,正人困馬乏,遇到了正在過河的馬幫,想弄點吃的喝的。幾個跑在前頭的士兵,立于馬上做好了沖刺的準備,準備第一時間搶到戰(zhàn)利品。</p><p class="ql-block">領(lǐng)兵偏偏遲遲未做任何攻擊的示意,而是勒住馬頭,自上而下,靜靜地觀察在河心掙扎這隊馬幫。此刻,他看到多半馬匹和駱駝已經(jīng)泡在水里了,也就是說,只要牲口稍為受到驚嚇,就有可能不顧一切地跑上對岸,或慌亂中墜入河中。那樣以來,他們想從捕獲馬幫想法就會落空。</p><p class="ql-block">馬幫失事是小,自己的弟兄們吃喝不上事大。所以,作為指揮官,他不但想讓手下這幾十號人擺脫饑餓之困,還垂涎馱著貨物的那三十余匹馬。這若是全部俘獲過來,補充給士兵騎,行軍的速度將比現(xiàn)在快多了。</p><p class="ql-block">這樣想著,將領(lǐng)的嘴角不由得浮升起一絲奸佞的笑意,揚揚手,讓士兵站在原地不動,然后自己從腰上解下一塊腰牌舉在手里,翻身下馬,朝坡下這邊走過來,</p><p class="ql-block">他邊走嘴里邊大聲說:“河邊的人聽著,我是平陽府達魯花赤馬曜駒,想跟你們的管事說幾句話!我手下弟兄,一路車馬勞頓,看你們有沒有吃的喝的,分給我們一點,我保證,我這些兄弟們絕不打不搶,不驚擾你們!”</p><p class="ql-block">“達魯花赤”是蒙古語的官名。大元中書省和行省以下的行政區(qū)劃依次為路、府、州、縣和錄事司。各級衙門都設(shè)置達魯花赤,又稱“督軍”。平陽府督軍至少是從四品的官員,雖然品秩與路總管、府州縣令尹相同,但實權(quán)大于這些地方官員,平時驕橫跋扈的很。只不過在成家人看來,他口中念念有辭自己是督軍,知不知曉元廷即將日落西山,他這個官位還能不能坐多久很難說。</p><p class="ql-block">成世名看他靠近,立刻掏出腰間的三節(jié)棍,擺出一個騎馬蹲襠式,厲聲吼道:“這位官爺,你就站在那里別動,咱有話慢慢說,你若再靠近,別怪我不客氣!”</p><p class="ql-block">他那稚嫩的架式一擺出來,立刻招來坡上軍兵的一陣嘲笑。對于這些整天舞刀弄棒的人來說,這簡直就是在關(guān)公面前耍大刀。而那位自稱督軍的軍爺,看到這一切則發(fā)出了輕蔑的微笑,繼續(xù)向前走來,一邊戲謔地說道:</p><p class="ql-block">“這位小兄弟,你這是跟哪位師傅學(xué)的花拳銹腿,在我這些兄弟面前可不好使。我勸你還是趕快收起這一套,免得激怒了他們,傷到你!”</p><p class="ql-block">說到這里,他下意識地抬抬下頜,是讓成世名自己朝上看。成世名抬頭看時,果然見一個光膀子的漢子正從背上取下勁弩,搭弓拉箭,瞄準這邊。嚇得他頓時臉色慘白,僵在那里。</p><p class="ql-block">成貫鑫見勢急忙向前一步,把成世名護在身后面,對那人抱拳賠笑道:“這位軍爺,我這侄兒不懂事,還望您高抬貴手!咱們不過就是些跑馬幫的小老百姓,你們不能以硬欺軟,嚇人嚯嚯!</p><p class="ql-block">他的話軟中帶硬,馬曜駒聽罷,立刻沉臉冷笑起來,并且反問道:“我以硬欺軟了嗎?你被嚇著了嗎,我看未必。我本來是想下馬跟你們好好說話,可你這位小兄弟卻跟個刀螂似的在這里比比劃劃。我手下將士個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殺人無數(shù),最不怕的就是你們舞刀弄棒!我還是勸你們還是知趣,趕緊把手么誤會。”</p><p class="ql-block">成貫鑫聽他說得在理,也深知關(guān)公面前刷大刀,純粹是不自量力,回身一把奪下成世名手里的武器,說揚手朝河里扔去,嘴里一邊說:“官爺說得有理,小民謹遵照辦!”</p><p class="ql-block">眼見得自己那條三節(jié)棍在空中打了個漂亮的旋兒,落入水中,擊起響亮的浪花。成世名大聲抗議起來:“三叔,你為什么扔了我的棍子?”</p><p class="ql-block">他還想申辯兩句,但馬督軍已經(jīng)笑了,大聲說道:“你三叔做得沒錯,他是為了保你的小命才這么做的。小兄弟,我勸你在這種場合下,還是少沖動好!”</p><p class="ql-block">此話雖然難聽,但也擊中要害他們面對的可是殺人不眨眼的軍兵,憑自己這點花拳銹腿,無異于以卵擊石。眼下大伙兒最要緊的還是想法趕緊脫離糾纏,馬上渡河。</p><p class="ql-block">想到這里,成貫鑫趕緊雙手抱拳,再次拱手賠著笑臉:“督軍大人,您說得對!這孩子還小,不懂事,希望您老人家不會怪罪!方才聽大人的說法,大家是還沒有吃飯,只要您不傷害我們,我們馬上就湊干糧給官爺們吃?!?lt;/p><p class="ql-block">“傷害……何談傷害?我等可是朝廷的親軍,吃得是百姓黍,穿得是百姓衣,愛民如子,也都是窮苦出身?!?lt;/p><p class="ql-block">馬曜駒笑起來,不過他的眼神依舊透出一股寒光,令人看了七竅生霜。胡二爺趁著成貫鑫跟對方討價還價,跑到大伙兒面前湊干糧,他手里拎著褡褳,里面裝著這次遠行剩下的銀子。他希望用賄賂的方式給這位官爺,祈求放大伙兒一線生路。</p><p class="ql-block">只見他一揚手,把褡褳瀟灑地一拋,那袋沉甸甸的銀子便易主到了馬督軍的手上。</p><p class="ql-block">“這位官爺,您高抬貴手!”</p><p class="ql-block">馬曜駒伸手接住褡褳,其利落的程度出乎想象</p><p class="ql-block">他放在手里掂了掂,似乎根本不領(lǐng)情,張臂向后一揚,那袋子便飛到手下的手里。接褡褳的漢子一邊晃動著布袋一邊獰笑地說:</p><p class="ql-block">“哈哈,你們這可是賄賂朝廷命官。我們督軍一向廉潔如水,你們這些賤民太可恨了,看我不親手宰了你們!”</p><p class="ql-block">說罷,雙腿一夾,手一抖韁繩就要沖下坡來。馬督軍見手下出言不遜,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卻透著威嚴地說道:“布若折,我讓你下來了嗎?”</p><p class="ql-block">光膀漢子已經(jīng)打馬沖出隊列,聽到長官開口,聲音雖然不高,語氣也不重,但也透著不容質(zhì)疑矜持,立刻收緊馬韁,立在原地,那馬蹄騰空掙扎了兩下,重新落回地上</p><p class="ql-block">慣性使得他整個人都高高地離開了馬背,有種要從馬背上摔下來的感覺。在場所有人都被眼前這一幕驚得鴉雀無聲。馬督軍聲音也陡然嚴厲起來,說道:</p><p class="ql-block">“所有將士聽著,我馬某人素來漿水不交,敬天愛民!今后若是誰要是擅自騷擾百姓,格殺勿論!”</p><p class="ql-block">這樣的場景,這樣的表白,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包括將領(lǐng)的手下也是個個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待隊伍肅然立定,馬曜駒微微向前一步,低聲但威嚴地對成貫鑫說:</p><p class="ql-block">“這位班主,鑒于朝廷正在于紅巾軍交戰(zhàn),今天,馬幫的所有馬匹和駱駝我們都要全部征用!限你們馬上卷鋪蓋走人,不然,我也會以通匪、通叛論處,同樣不客氣!”</p><p class="ql-block"> 這分明是明火執(zhí)仗地搶劫。甭說還是些殘兵敗將,即使是紅巾軍也沒這般無理過,據(jù)成貫鑫所知,朝廷一向污蔑紅巾軍所到之處燒殺搶掠,但他看到,他們除了安撫百性就是開倉放糧,還真沒有朝廷說的這些罪行。 </p><p class="ql-block">“你們這簡直就是……” </p><p class="ql-block">成貫鑫氣得說不出話來,成世名卻不管不顧,脫口說道:“你們簡直就是一群強盜!末日之徒!這樣光天化日之下強搶老百姓的東西?!?lt;/p><p class="ql-block">他一口氣說得可是痛快了,可嚇壞了其他人。眼前就是一伙逃兵,跟你講什么道理。這時,山坡上的人也聽清了成世名的話,頓時惱羞成怒,吆喝著要沖下來,只有馬曜駒面不改色,仍舊大笑著對眾人說:</p><p class="ql-block">“錯!錯!錯!可能你們?nèi)脲e了,誤會了!我說的朝廷可不是大元,也不是那個鐵鍋皇帝。我現(xiàn)在可是紅巾軍徐大將軍和常遇春將軍新任命的總兵。我接到軍令,正日夜趕往平陽城接管那里!至于這身元盔元甲一是圖遮人眼目,二是還沒來得及換呢!”</p><p class="ql-block">說到這里,他扭頭朝著眾兄弟們大聲問道:“兄弟們,你們說是不是?。俊?lt;/p><p class="ql-block">士兵聽將領(lǐng)問話,都如出一聲地響應(yīng)道:“是!我們也是大明的親兵!”</p><p class="ql-block">一言暨出,驚得在場所有人目瞪口呆,特別是馬幫的人做夢也沒有想到,如此霸道行事和乖張的馬督軍,竟然也是起義軍的人。</p> <p class="ql-block">作者成剛,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各類文字300萬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