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遼西草原的風(fēng),總帶著些塵土的氣息,像極了那個總騎著快馬穿梭在分場間的身影。曹慶吉的馬蹄聲,曾是這片土地上最讓人安心的聲音——那聲音里,有硝煙淬煉的果決,更有醫(yī)者仁心的滾燙。</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15歲那年,山東東平的少年追著紅旗走出鄉(xiāng)野,成為八路軍115師的紅小鬼。硝煙里的護士班、戰(zhàn)火中的衛(wèi)生所,讓他的白大褂總沾著硝煙味。白延戰(zhàn)役的彈片、四平城頭的炮火,在他身上刻下勛章,也讓“救死扶傷”四個字,成了比生命更重的執(zhí)念。長春軍醫(yī)大學(xué)的窗明幾凈,終究抵不過遼西榮軍農(nóng)場的呼喚,1950年,他帶著那身硝煙味,扎進了這片黑土地。</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總場給的那匹快馬,成了他最親密的戰(zhàn)友。五個分場像散落的星辰,他便是那顆不停歇的行星。電話鈴一響,馬蹄便敲碎晨露或暮色,馬背上端坐的人,軍裝洗得發(fā)白,臉上總蒙著層塵土——職工家屬們都叫他“曹大埋汰”,可沒人比他更清楚,那身“埋汰”里裹著怎樣滾燙的心。</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的藥箱像個百寶箱。氯霉素治腸道感染,別人一次兩片,他敢加到六片,那是戰(zhàn)場上練出的“猛藥”,盼著患者早點好起來,就像當年盼著戰(zhàn)士們快點歸隊。分場的接生員忙不過來時,他的馬蹄聲總會及時響起。產(chǎn)婦害羞躲閃,他便紅著臉吼:“要面子還是要孩子?”吼完卻動作輕柔,那雙拿過手術(shù)刀的手,托起過無數(shù)啼哭的新生命。沒人統(tǒng)計過那匹快馬迎接了多少朝陽般的生命,只知道草原上的風(fēng),總帶著新生的氣息。</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職工家的大餅子、烤土豆,是他最常吃的飯。趕上飯點推門就進,蹲在炕沿邊呼嚕嚕吃著,聽著家長里短,順便把病情問了。有人說他“啥院長樣”,他嘿嘿笑,轉(zhuǎn)頭就背著藥箱鉆進風(fēng)雪里。1972年衛(wèi)生所變成職工醫(yī)院,他成了院長,可那匹快馬依舊拴在院門口,仿佛隨時要奔向需要他的地方。</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雙遼農(nóng)場副場長牛長貴總記得那個脫谷的秋天。年輕工人艾民被電機絞住腳,腳跟朝前倒轉(zhuǎn),是曹慶吉一把捋住傷處,“咔嚓”一聲復(fù)位,笑著說“紅藥水擦擦就好”。那笑容里,有戰(zhàn)場上見過生死的淡定,更有醫(yī)者的篤定。雙遼農(nóng)場副場長張德才見過他舉著吊針送擔架,見過他連夜護送大出血的婦女,見過他為腦膜炎學(xué)生兩天兩夜不合眼——“全場萬雙眼,我見的不過九牛一毛”。</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79年離休時,他的白大褂上仍有洗不掉的藥漬。10年后春寒料峭,追悼會在他住了一輩子的磚平房前舉行。棺槨上覆蓋的黨旗,紅得像他追了一輩子的信仰。人們不再叫他“曹大埋汰”,那個總帶著塵土的人,內(nèi)心比誰都干凈——15歲參軍,66歲離去,四十多年的腳步,踏遍了硝煙與田野,從未偏離“為人民”三個字。</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風(fēng)掠過草原,仿佛還能聽見馬蹄聲。那匹快馬或許早已化作塵土,但馬背上的赤子心,永遠留在了這片他守護過的土地上,像永不熄滅的燭火,在歲月里明明滅滅,溫暖著每一個記得他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