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消毒水的氣味在鼻腔里發(fā)酵,父親蜷縮在病床上,像一片搖搖欲墜的枯葉。監(jiān)護儀發(fā)出規(guī)律的滴答聲,卻掩蓋不住他急促又沉重的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和死神拔河。</p> <p class="ql-block">住院已近一月,病情急轉直下。曾經高大挺拔的父親,如今瘦得脫了形,凹陷的雙頰、黯淡的眼神,讓人不敢相認。他吃不下任何東西,胸口像壓著千斤巨石,連簡單的翻身都成了奢望。最折磨他的,是胸腔里那團灼燒的火焰,日夜啃噬著他的身體,唯一能稍稍緩解的,只有那一塊塊晶瑩的冰塊。</p> <p class="ql-block">他已虛弱到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所有需求只能靠手勢艱難傳達。每次看到他顫抖著伸出手,比劃出那個"冰"的動作,我的心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有一回,冰棒吃完了,我就趕快跑到醫(yī)院附近的超市去買冰塊,父親急得眼眶發(fā)紅,豆大的淚珠滾落,那模樣就像一個無助的孩子。那一刻,我才驚覺,原來再堅強的人,在病痛面前也會變得脆弱不堪。</p> <p class="ql-block">我開始瘋狂尋找冰塊,跑遍醫(yī)院附近的便利店,把能買到的冰棍、冰塊統(tǒng)統(tǒng)帶回病房??粗赣H把冰塊緩緩含進嘴里,緊鎖的眉頭終于有了片刻舒展,我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那些曾經庇護我成長的肩膀,如今卻需要我的守護;那個曾經無所不能的父親,如今連一塊冰的需求都難以滿足。那些融化在父親口中的冰塊,是他在病痛中最后的慰藉,也是我能給予的,最微不足道的溫暖。我多希望時間能慢些走,讓我能再多陪陪他,多聽聽他的嘮叨,多看看他的笑容。但現(xiàn)實卻如此殘酷,生命的倒計時在無情地跳動,每一秒都提醒著我,離別的時刻正在逼近。</p> <p class="ql-block">病房里的白熾燈依舊明亮,父親安靜地躺著,掌心還殘留著冰塊的涼意。我知道,終有一天,這些冰塊會融化,父親也會離開,但他給予我的愛,會永遠凝固在記憶里,成為我生命中最珍貴的寶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