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青年點大部分同學(xué)都走了,只剩下十來個人,顯得冷冷清清的。</p><p class="ql-block"> 徐書記調(diào)走了,沒有人像徐書記那樣對知青的事那么上心。大隊又從各生產(chǎn)隊抽了一些人來創(chuàng)業(yè)隊,所以也不指著知青干活,只要不惹事就行;知青們也沒心干活,什么工分不工分那幾毛錢更沒人在乎了,就等著縣里批下回城指標(biāo)趕快卷行李走人。日子過的稀里糊涂的,做飯大家輪流,基本是糊弄,常常是苞米搓下粒子都懶得去大隊加工玉米面,直接扔大鍋里煮苞米粒子吃,一缸咸芥菜疙瘩就是主菜,勤快的給切成絲用井水拔一拔,趕上懶家伙直接切大片呴咸呴咸的,真是難吃。青年點的伙食真是沒啥想頭了,我也不天天回去吃飯了,常常在廣播站自己對付一口得了。</p> <p class="ql-block"> 一天,青年點的老四從家里回來,路過廣播站趴在我的窗戶上喊我和他去趟青年點。正好我也沒啥事兒,好幾天沒去了,索性鎖上房門遍隨他一起去了。</p><p class="ql-block"> 他提個大旅行袋,滿滿的好像裝了好多東西,問他是啥呀也不說,只是詭異地笑了笑,“有你份兒!”于是不再問。我倆一人拽著一個把手,咸一句淡一句地聊著上了山。</p> <p class="ql-block"> 到了青年點,院里沒人,他拽著我一頭鉆進了他宿舍,他宿舍其他三個人前兩批都回城了,就剩他一個人了。他叫我等一會兒就出去了。不一會兒,他又帶來了三個人,兩男一女,我一看都是中學(xué)我們一個班的(我們青年點都是一個學(xué)校的,但不都是一個班的),有一男生他倆爸還是一個單位的。</p><p class="ql-block">? 大家有點懵,面面相覷,不知他要干啥。他有點神秘地插上了門,回過頭打開了我倆一路拎著的那個大旅行袋。首先拽出來的是一大袋子面包!隔著塑料袋我們都聞到了烤面包的香氣!雖然那時的面包無論是造型還是材料都非常簡單,但聞久了咸菜疙瘩的我們完全被這久違了的香氣陶醉了!大家忍不住叫了起來。他馬上示意我們不要出聲,我們不約而同地捂住了嘴。接著他又像變戲法似的掏出來兩罐子肉餡炒咸菜!我們高興的都要暈過去了,他卻冷靜滴擺擺手,說:別急別急,還有還有!他故作神秘地緩慢地從包里捧出來一個很大的塑料袋,慢慢地一層一層地打開,塑料、報紙,還是報紙,又是塑料袋,然后是油紙——突然,一股燒雞的香味措手不及地?fù)涿娑鴣恚 盁u!”大家?guī)缀醍惪谕暤亟辛顺鰜?!還沒等聲音落地,一只油汪汪、焦黃肥碩的燒雞驕傲地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大家激動的幾乎要哭了!</p><p class="ql-block">? “這是給我們的嗎?!”他主子般地點點頭,瞬間我們仿佛便成了“星期五”,立刻甘愿臣服與他!性子最急的德子一邊說著:“還等啥呀?快呀!”一邊上手就開始撕扯!他扒拉開德子,親自上手,先拽下了兩個雞大腿,說,“就倆y雞腿??啊,一人一半,我不要?!彼洪_的雞腿遞到我們手里,感覺好像沒有停留就直接進了肚里,接下來的過程幾乎沒有印象了,就記得老四一口沒吃,一直在給我們分,而我們就覺得一直不太供口,在家時不吃的雞頭??雞屁股也不知被誰搶著吃了。</p><p class="ql-block">? 眼瞅著一只大燒雞分分鐘就被吃沒了的時候,平時就鬼精鬼靈的德子突然騰出嘴來問了一句:“哎,老四,你今天這么出血,是不是有啥事求我們?。俊崩纤纳酝A艘幌?,有點不太自然地說,先吃,先吃!接著打開了面包口袋、一人分了一個面包,又把咸菜罐子打開,熱情滴讓著大家:“吃,吃!”雖然德子的提示,把我們從極度的興奮和昏頭的幸福中拍醒,但美味的誘惑實在讓我們無法抗拒!管它尼,造吧,先解解饞再說!大家咬口面包??,伸手去罐子里抓口咸菜,因為有了燒雞墊底兒,更主要的是咸菜罐子的口太小,一次只能伸進去一只手,大家又都不愿意放棄每口面包都有肉餡咸菜的佐伴,所以,吃面包的速度稍稍緩了下來一點,這倒能讓大家可以細(xì)細(xì)滴品味著這中西融合的美味。</p><p class="ql-block">? 老四好像想說啥,又有些難以啟齒。德子爽快地說:“老四,有啥事兒你說!都哥們嘛!再說啦,還有這燒雞呢!好吃!快說!”</p><p class="ql-block">? 老四拱手做個揖,說,“哥們,那我就說了。這次回家,我媽病了,我爸走五七在鄉(xiāng)下回不來,我哥當(dāng)兵走了,家里沒人照顧我媽,我挺上火的。我想求哥們下回有回城指標(biāo)讓我先走,我不會忘了哥們的?!闭f到這,眼見他眼圈已經(jīng)紅了。</p><p class="ql-block">? 屋里瞬間沒有了聲音,嘴里的美食好像突然也沒了味道。不過,也就是一會兒,一小會兒,德子首先打破了尷尬的局面,爽快的表態(tài)了:行!沒事兒!我同意!咱哥們有啥說的!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兒唄!讓你先走!老四,你別上火!你們!你們同意不?”</p><p class="ql-block">? 德子的義氣很快感染了大家,況且又剛吃完燒雞,嘴還香著尼!于是幾個人紛紛表示贊成,“沒說的!”我呢,因為我不想去工廠當(dāng)工人,想等招工農(nóng)兵學(xué)員,因為我一直在大隊當(dāng)廣播員,大隊也答應(yīng)我就是一個名額也讓我去,所以,我更是沒啥說的??粗鐜讉€這么爽快夠意思,老四有點感動,抹了一把眼淚說,這次名額要多咱們就互相投票,一起走!德子問,啥意思?老四說,“若一個指標(biāo),你們就選我,若四五個指標(biāo),咱們就投我們幾個,票數(shù)集中點,咱們就能一起回去!”</p><p class="ql-block"> “行啊!老四,夠意思!還想著哥們!”燒雞小團體產(chǎn)生了!解了饞,夠了意思,還有了希望!皆大歡喜!悄悄散伙。</p> <p class="ql-block"> 接下來的幾天里,我感覺老四好像悄悄地也在和別人聯(lián)絡(luò)著感情,想想他家里病著的老媽,我覺得他也不易。</p><p class="ql-block"> 很快,回城指標(biāo)真的下來了,5個!還真的不少。老書記親自來青年點組織選拔推舉。因為以前徐書記底子打得好,公開公正投票表決,誰走由票說了算。于是全體知青投票表決。因為我不想走,便第一個表示放棄,大家很高興,少了一個競爭對手。老書記講過話以后,大家便無記名投票。老書記為了證明大隊在這里沒有貓膩,便叫我唱票,反正也不涉及我。</p><p class="ql-block"> 一張張票從我手中流過,從口中唱出,由隊長一筆一筆地劃在黑板上。大多數(shù)人都是按照5個人選的,我能看出“燒雞小團體”的票,我們都遵守了承諾,只有一張票只選了一個人,老四。我知道這張票是誰選的。我用眼角瞟了一眼老四,他沒有抬頭。我不知他心里是否有愧疚,他在想什么?但我畢竟長大了,我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p><p class="ql-block"> 結(jié)果出來了,老四票最多,“燒雞小團體”還有一人也在前5名里,德子沒走成。不過他還挺高興地說:只要老四能回去就行!沒走成的同學(xué)雖然有的哭了鼻子,但很快平靜下來,等待著下一個希望。</p><p class="ql-block"> 老書記宣布完名單,又狠狠地安慰了一下沒走成的同學(xué),給了大家一個大大的希望。然后通知回城的同學(xué)準(zhǔn)備好行李,明天大隊派車(當(dāng)然是馬車)送大家去公社辦手續(xù),直接在公社就坐長途汽車回家啦!</p><p class="ql-block"> 我簡單的和同學(xué)告了一下別,(他們也沒心思纏綿,早已歸心似箭)便一個人回大隊了。</p> <p class="ql-block"> 晚上我失眠了,老四的事反反復(fù)復(fù)在心里揉搓著我,“燒雞小團體”已經(jīng)讓我心里很不得勁兒了,似乎為了什么已經(jīng)出賣了自己什么,但這我還能用義氣來欺騙自己,可老四從頭至尾這一番操作,讓我覺得受到了降維打擊,老四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呢?我沒太想明白。但有一件事我想明白了,就是以后不明不白的好處,絕不再沾邊!說出龍叫也不沾!人總是要給自己留一點什么的,不能為了一時的口舌之快或者別的什么快而丟失了一些更重要的東西,沒有性價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