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笑笑我兒：</p><p class="ql-block"> 十八年，該是多么漫長啊，可翻看你兒時的相片，對比你今日的容顏，唏噓感慨時間真是令人猝不及防。</p><p class="ql-block"> 你每年的生日，我都要精心組織一些文字，以彌補我對你缺失的陪伴，也表達我對你的期許。雖是一年一度，卻已是第18個年頭，這一份堅持也該是難得的。</p><p class="ql-block"> 你新竹拔節(jié)般地長大了，我們之間那些為數(shù)不多的相聚卻并沒有因為陪伴的缺失而格外溫情脈脈，反而更像是兩個男人一樣的相處，沒有太多的交流。每次我回來，也只是隨性地問你一些學(xué)習(xí)和生活的瑣事，或者借某個契機激發(fā)鼓勵你幾句，你也只是輕描淡寫地問候和一些可有可無的閑聊。</p> <p class="ql-block"> 18歲了，你成年了，那就以男人的方式交流吧。</p><p class="ql-block"> 學(xué)習(xí)還是必須談?wù)摰脑掝}，這也是你目前必須完成的使命。在校是學(xué)習(xí)文化課知識，將來需要學(xué)的還很多很雜。高考也是你必須完成的一次檢測，是你走向成年、走向未來的一個跳板。水到渠成，也該全力以赴。</p><p class="ql-block"> 你以一次近乎完美的期末考試結(jié)束了高二，但高三至今的兩次聯(lián)考都是糟糕透頂。雖然難度增大，但暑假的確應(yīng)該是荒廢了，我們對你疏于約束也讓你的思想有所懈怠吧。面對你成績上的起伏和狀態(tài)的低迷，我并未責(zé)備，而是予以理解和信任。開學(xué)考一落千丈，我只說要知恥后勇，我也相信你能調(diào)整好；10月初的聯(lián)考毫無起色，你情緒很低落，你媽說送去的晚飯也沒怎么吃，回家在房間里抽泣。我聽后也難過，這么驕傲的一個大男孩居然會這么愴然的哭泣，我還需要說什么呢。</p> <p class="ql-block"> 上次老朋友們聚會，慶祝軼哥保送協(xié)和研究生，你也欣然參加了。榜樣在身邊，大家也就自然地談起了你們幾個小的學(xué)習(xí)情況。大家一直認(rèn)可你，我卻說你并沒有用心，退步明顯，你不高興也不服氣。飯桌上批評你是有些不合時宜，但我從來沒有，也不會把你和其他孩子進行自我貶低的比較。無論如何，你都是我們的唯一。我也并非刻意數(shù)落，只是覺得你沒有完全沉下心去鉆研。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一旦落于人后，再想超于人前難度是要加倍的。到了高三，卷的程度近乎白熱化，我親見過太多的學(xué)生，有得意于以往的成績結(jié)果泯然眾人的，有一直不被看好后來居上的，起起落落取決于覺醒的程度和付出的多少。</p><p class="ql-block"> 作為男人，你要敢于去面對失敗，去迎接挑戰(zhàn)，去突破瓶頸。更要趁著年輕，去嘗試，去經(jīng)歷，去成功或者失敗，這都是收獲。作為老師我從來都不會以成績?nèi)ピu判一個學(xué)生，更何況你是我的兒子呢。考得好固然可喜，考不好又有何妨？只要你不擺爛，不墮落，不辜負(fù)了自己，我們都是你堅強的后盾。</p> <p class="ql-block"> 須臾人生，蜉蝣天地，普通人的肉身消亡后，其所有的痕跡將在幾十年內(nèi)被抹除；出于眾人者又能如何，“偉大如我凱撒者，死后也是兩手空空”。生命啊，人生啊，到底有什么意義呢？這是一個亙古有之的話題，也是一個宏大而虛誕的命題。</p> <p class="ql-block"> 暑假我倆一起看了蔡崇達的《皮囊》。你看得早也看得快，我看時發(fā)現(xiàn)你在某些地方勾畫了，但并不是我在意的篇章。給我印象最深刻是那篇以人名命名的《厚樸》，我反復(fù)看了幾遍。</p><p class="ql-block"> “厚樸”源自于單詞“hope”，是他那小學(xué)畢業(yè)自學(xué)英語村里唯一懂英文的在村學(xué)校當(dāng)英語老師兼校長的父親給他取的名字。這是一個有著強烈激情和狂熱頭腦的父親，總是有些悖于世俗的言論和行為。取名如此，與其說是對兒子寄予厚望，不如說是希望兒子去延續(xù)自認(rèn)為未盡興的青春，即趁青春年少去努力散發(fā)荷爾蒙，去不顧一切地為所有的幻想燃燒。成長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上了大學(xué)的厚樸的確在用生命追求某種幻想。組建樂隊，談戀愛，打架……言行逆于常理，后來被學(xué)校除名，再后來被父親接回去在村小學(xué)代課?！拔摇痹谂c他失聯(lián)多年后聽聞他去世的消息，死因是他曾經(jīng)和“我”說過的“腦子里有個聲音，哐當(dāng)哐當(dāng)?shù)?，像是有只怪獸，就住在他腦子里到處沖撞”。他無法忍受，拿頭去撞墻，頭破血流，再無法忍受，選擇了以自殺的方式離開。</p><p class="ql-block"> 而“我”呢，是他鮮明的對比。堅忍且自律，嚴(yán)格控制自己，“沒讓自己學(xué)會發(fā)泄情緒的一切極端方式。要確保對自己一切的控制，要確保對某種想象未來的達成，要確保自己能準(zhǔn)確地活在通往目標(biāo)的那個程序里”。結(jié)果，“我”成功了，成了北京的白領(lǐng)，也成功地被生活的一個個觸須纏繞，被一個個事件、一個個挑戰(zhàn)，卷入一場場悲喜之中。</p><p class="ql-block"> 當(dāng)時厚樸和“我”說腦子里有個到處沖撞的猛獸的時候，“我”勸過他來北京醫(yī)治，而若干年后“我”突然察覺，“或許我也是個來北京看病的人”。</p> <p class="ql-block"> 你認(rèn)真看這篇文章沒有？這樣的故事，這樣的結(jié)尾是不是有著太多的留白？是不是令我們?nèi)ド顚哟蔚乃伎既松?lt;/p><p class="ql-block"> 別人那種狂熱的念頭和活法我們不理解，但我們按既定路線走上正軌之后突然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不理解的居然成了暗中渴望的，到底該選擇什么樣的方式活著？人生的意義到底該如何定義呢？</p><p class="ql-block"> 就像蔡崇達講述的這個故事，我想啊，欲揚先抑的是厚樸，而“我”的奮斗和最終的結(jié)果該是欲抑先揚吧。確定什么樣的目標(biāo)，選擇什么的生活，走向什么樣的歸宿，等等，也就只能因人而異，事在人為了。</p><p class="ql-block"> 其實我們每個人心里都住著一只獸，只不過這只獸有的兇猛，有的溫馴；有的能受控制，有的反被其控制。我們渴望燃燒青春，但終究也要走進生活，歸附平靜。所以，趁著年輕，勇敢去嘗試，去追求自己喜好的東西，犯了錯也無妨。</p> <p class="ql-block"> 《明朝那些事》最后一章，作者寫崇禎皇帝自盡后，并沒有寫大明的衰敗和清軍入關(guān)后的物是人非，而是寫了徐霞客。寫徐霞客在同朝的官僚們爭權(quán)奪利時，坐在黃山頂聽了一整天的大雪融化聲。那段結(jié)束語是，“我之所以寫徐霞客，是想告訴你，所謂百年功名，千秋霸業(yè)，萬古流芳，與一件事情相比，其實算不了什么，這件事情就是用你喜歡的方式度過一生。”人生海海，不過爾爾，到底有什么意義？我們最終要去追尋的，也許并不是什么完美的。生活充滿想象，也充滿起落，遺憾是常態(tài)，人生應(yīng)該是一個享受過程的過程。無論當(dāng)初做什么選擇、怎么去做或許都會后悔吧，那就勇敢去接受，接受世事無常，接受孤獨挫敗，接受突如其來的無力感，接受困惑不安、焦慮和遺憾。</p><p class="ql-block"> 人生短短幾十年怎么過都不可能改變最終的歸宿，哪里又有所謂的標(biāo)準(zhǔn)答案和完美人生。那就盡可能去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吧，只不過這紅塵滾滾、欲念紛呈、成本高昂的人世間，隨心所欲又需要何等的膽魄，且又需要承受多大的代價呢。</p> <p class="ql-block"> 終究，我還是希望我的兒子盡可能去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兒子，恭喜你成年了。今后，我也會更加平等地與你交流，你也要用成年人的姿態(tài)去審視問題，去考略后果，去承擔(dān)責(zé)任。當(dāng)然，更要勇敢去追求自己喜歡的一切。</p><p class="ql-block"> 祝你生日快樂！幸福平安！</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為父手書</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2024年11月6日（甲辰年十月初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