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span style="line-height: 1.8;"> 我父親和母親一樣,不管是在單位還是在家里,父母都很少講起他們過去自己的事情,可能是性格使然吧。但我覺得應該把父親過去的事情至少把它記錄下來,從別人告訴我的和自己所知道的,以及父母以前曾經陸陸續(xù)續(xù)直接或間接地告訴我的一些過去的情況,我的父母已經去世已多年了,現(xiàn)在只能亡羊補牢。</span><br></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解放前生活極其艱難</h1><h3> 老家籍貫在陜西省禮泉縣南坊鎮(zhèn)鄭家?guī)X村,父親出生于1925年2月16日。陜西是典型的黃土高原,水土流失比較嚴重,鄭家?guī)X基本屬于半山區(qū)地區(qū),因此這里的生活條件較為艱苦,住房絕大部分都是窯洞,居住條件較好的人家才會建有平房。所以鄭家?guī)X過去一直屬于需要脫貧的地方。</h3><h3> 爺爺名叫鄭生玉,從小不識字,但只認識自己的名字。奶奶的小名叫倉娃,在過去女人往往只有小名很少有大名,在家里甚至在外也很少稱呼其名,或者稱為家里人、娃她媽等等。爺爺和奶奶家里是文盲,親戚本來就少,家族情況到現(xiàn)在我們幾乎一概不知。</h3><h3> 爺爺奶奶家里自己沒有土地,生活收入主要靠給地主當長工,因此家里非常貧困。當父親在11歲的時候,奶奶因病而撒手而去,在我出世以后至今,在我的腦海中奶奶的形象幾乎是個空白。以前父親本來還會應該有一個弟弟,就在1歲的時候因病餓而夭亡。還有一個妹妹,在出嫁后生小孩時可能是難產的時候不幸去世,于是只剩下父親和祖父倆人相依為命。我們的家庭壽命竟然如此的短命,當然主要的原因是極其貧困,連飯都吃不上,更不要說用錢治病了。</h3><h3> 如何為了一日三餐哄飽肚子,這是父親過去對此最為刻骨銘心的事情了。因此在我還小的時候父親就對我說過,你以后如果能考上大學的話,你就應該去學農業(yè)大學,希望就是我們將來不再為餓肚子而發(fā)愁。</h3><h3> 我爺爺也曾告訴過我,有一年我們當地發(fā)生了極其嚴重的災害,人們都餓極了沒飯吃,就像蝗蟲一樣搶到哪吃到哪兒,也被就作吃大戶,當時爺爺也在其中,跟著大家一起到處要飯搶吃。</h3><div> 除了當時的農業(yè)生產效率低下之外,其重要原因就是自己沒有土地,也就是沒有自己的生產資料,只能是任人宰割。在解放前我們國家處于半封建半殖民,像我們的悲慘家庭情況在全國也是一個縮影,如果不造反不革命反倒不正常了。</div><h3><br></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求學</h1><h3> 過去許多人都認為人生是注定的,那時父親還說不出什么道理來,就是想改變自己的生活狀況,同時也有新的追求,不愿意得過且過地度過自己的人生。就在他十二歲的那年,向父親提出要學習認字的要求。在當時要學習文化只能在鄉(xiāng)村里,都是以舊式的以私熟的方式進行。祖父雖然有些免強,但還是同意了,就去當地的地主家那里去當長工,來換取學習的學費。我們國家現(xiàn)在都施行免費教育,解放前的老百姓生活都非常艱難,有多少人家誰家有錢學的起文化?又有多少人家有意識愿意主動去學習文化?</h3><h3> 后來父親覺得不饑渴,也想走出小山村,想往外面的社會應該是什么樣?在父親一再要求下,便來到縣城在新式學校里系統(tǒng)性地學習。祖父只能咬著牙關繼續(xù)供給父親學習的學費,因為要到地主家里去當長工,就會受到無數的白眼、歧視和欺負。</h3><h3> 從家到縣城距離約有45公里,一般都是一個星期回一次家,每次回家都會背一袋干糧,基本都是干糧就著涼水去生活。自古以來學習文化知識向來都是枯燥和單調的,要看是不是對學習文化產生濃厚興趣?就看能不能堅持下去?否則父親恐怕一輩子只能在農村里修理地球了。</h3><div> 當到了縣城以后眼界開闊多了,于是逐漸懂得了更多做人的道理,看到了那么多的不公平,看到了現(xiàn)在的黑暗社會。在學校里學習的時候結識了許多的熱學青年,他們經常在一起討論社會問題。其中談論最多的就是共產黨,由此看到中國的未來和希望,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父親就開始萌生了去延安的想法。</div><h3> 在上高小的時候,有個同學名叫李益杰,兩人經常討論問題,受他的影響非常大而且形影不離,兩人便成為莫逆之交,這才知道李益杰就是共產黨的地下黨。在三國有一個桃園結義,在人生的道路中,能夠碰到一個或到幾個知心的朋友,那將是一件幸事。后來父親來到了新疆,李益杰調到了甘肅省任一縣委書記,兩人一直保持著密切的聯(lián)系,直到退休后李益杰才回到了西安。</h3><div> 在縣城里學習畢業(yè)以后回到村里,就在當地作了教書先生,每月輪流到學生家吃飯,每個學生每年給父親二斗糧食作為報酬。</div><h3> 在當時的規(guī)定,凡是想要當老師,都得到縣政府教育局辦理許多手續(xù),其中必須填表參加“三青團”所謂的組織,才能得到職業(yè)資格,才能端上這個飯碗。后來才知道“三青團”是國民黨的外圍組織,也就是國民黨的后備干部。在文革中這件事情就給翻了出來,本來參加革命的時候就已經交代的一清二楚,這下可了不得了,我們挖出了一個歷史反革命,這些人興奮不已,這就成為父親的罪證和文革的功績。</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義無反顧參加革命</h1><h3> 當地有一個保長,他的兒子是一個作惡多端的壞東西。有一次不知為什么事把父親給惹急了,就把保長的兒子給飽揍了一頓。事過以后才發(fā)現(xiàn)大事不好,因為保長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家伙,而且他自己就有槍支,這還會有自己什么好果子吃嗎?</h3><h3> 于是就和一些村里關系要好的朋友一起商量,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參加共產黨吧。于是立馬連夜找到李益杰,在他的帶領下他們連夜翻過封鎖溝,于1948年6月5日就跑到邊區(qū)參加了共產黨,從此走上了革命的道路,父親當年年齡是23歲。</h3><h3> 水滸傳上有許多逼上梁山的故事,有的時候需要豁出去的,一念之差就會改變整個人生的道路。當然也有必然性,如果不是在之前學習文化打下基礎,而且本來一直在醞釀著想去延安,否則也不一定就敢走出去,要想走這步路也是需要很大的勇氣。</h3><h3> 到了邊區(qū)先是到乾縣,后又到宜君縣后柳樹村干校學習,在這之前父親的名字一直叫鄭宏林,參加革命后便把自己的姓名改為孫自力。改變姓名最重要的原因是,如果被國民黨發(fā)現(xiàn)家人有人參加了共產黨,很有可能對其家屬進行迫害,解放前參加革命后改變姓名也是不在少數。如果毛澤東當年參加革命時改了姓名,楊開慧很有可能逃過一劫。當時改變自己姓名還有一考慮,如果黨組織安排去敵占區(qū)執(zhí)行任務,參加革命時心里就有準備隱蔽身份。</h3><h3> 多少年來很多人看到我和父親竟然不是一個姓?往往在別人的眼光會出現(xiàn)驚異、疑惑的口氣,是抱養(yǎng)的還是其它原因?這時我只會笑笑了之,也不想做任何解釋或說明。</h3><h3> 其實參加革命并不是我們想象的那么浪漫,到那里一看才發(fā)現(xiàn)這里的生活條件竟然非常艱苦。和父親一起參加革命的人說,這里的生活太艱苦,勸父親和我們一起回家不干了,父親說我鐵了心決心和共產黨堅持到底。最后其他和父親一起來的人,有不少人當了逃兵。其它人離開邊區(qū)后跑回老家,結果被人知道后,讓國民黨被人抓了起來,然后給暴打了一頓。</h3><h3> 1948年12月22日,在干校負責的老紅軍劉云山、陳家林倆人作為介紹人,父親參加了共產黨。這時國民黨這時已經是風聲鶴唳了,干校其實就是為培訓干部建國作準備,父親本人參加革命好像是趕上了最后一個末班車的感覺。這和許多老紅軍和三八式等老革命不計其數,資歷等都簡直無法相比,到邊區(qū)干校不久就被提為管理員,不到一年后被提升到總務科長。主要原因首先要有文化,我所知道的好多老紅軍一直到最后還是一個大頭兵;其次尤其是新成立的國家特別缺乏干部;第三竭盡全力去工作。</h3><h3> 沒過多長時間全國就解放了,干校撤銷后,父親便被調到麟游縣任財政科長。中國經過多年的戰(zhàn)爭和災難,本來應該趕快發(fā)展經濟,但1950年發(fā)生了朝鮮戰(zhàn)爭,只得各行各業(yè)竭盡全力去支持抗美援朝。父親被抽調到一個名叫“竹林寺”的山溝里,帶領了一幫人制作“牛肉粉”。即派人到各地購買大批活牛,經宰殺、煮熟、燒干、碾成粉、打成小包,最后裝箱運往朝鮮,供志愿軍食用。將近有一年的時間,任務完成后縣政府給父親記了一等功。</h3><h3></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建設新疆</h1><h3> 在內地過去農村里甚至許多人連縣城都沒有去過,更不用說要去到和天邊一樣遙遠的新疆,要是過去這幾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這不是因為是共產黨員嗎?這還能講條件嗎?有再大的困難也得去完成,因為新疆更需要有人去建設和保衛(wèi),命令下來背起背包二話不說就去了新疆。1951年7月,和其他近百人一起踏上去新疆的路程,當時新疆還沒有通鐵路,當時最好的條件就是乘卡車,當時的車況及路況都不能和現(xiàn)在相比,就這樣乘著卡車晃晃悠悠走了將近一個月,而且當時我母親的肚子里已經懷著我,和父母一同才終于來到了新疆迪化。</h3><h3> 來到新疆迪化市,被分配到新疆人事廳,先后擔任副科長、科長、辦公室主任。</h3><h3> 來到新疆以后當時的當務之急就是土地改革,父親便被抽調到南疆,先后在輪臺縣和疏附縣,擔任土改工作隊隊長。從古到今幾千多少年來,在新疆還是內地都一樣土地都是地主所有,或者是封建主所有,現(xiàn)在就是要前所未有的改變所有者。父親在南疆地區(qū)的維吾爾農村土改中,看到農民興高采烈激動不已,父親和維吾爾農民慶祝解放,一起徹夜麥西來普載歌載舞,和維吾爾老鄉(xiāng)產生了深厚感情。維吾爾性格淳樸對人熱情,今天這家請,明天那家請,應接不暇,這也是父親一生中留下終身難以忘懷的情景。土改工作父親在南疆工作了3年時間,同時也正是父親的工作能力,在自治區(qū)副主席高錦純給于父親了高度贊揚。</h3><h3> 父母來到新疆后,因為爺爺孤獨一人在老家,于是父親便把爺爺接到新疆,主要是照顧三個小孩。</h3><h3> 在自治區(qū)人事廳工作時,結識了人事廳張廳長(在我的印象中應該名叫張新),也是父親的頂頭上司,兩人關系在工作中和家庭關系越發(fā)密切,在工作中相互支持工作默契,在人生中能遇到這樣的上下級關系,非常難能可貴。父親和大部分陜西人一樣,一般都不善于拉關系或者溜須拍馬,靠的是真誠和能力。文革結束以后,時隔十年以后再次來到烏魯木齊,準備想回一趟老家,老上下級再次相見激動不已,張廳長專門開車去看望我爺爺的住地,在現(xiàn)場我自己也感動不已。</h3><h3> 有的時候需要貴人拉一把,在參加革命的時候,李益杰是父親的引路人;張廳長即是父親的上級也是知己。</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克拉瑪依石油建設</h1><h3> 當時國內一直都是貧油的地方,發(fā)展經濟沒有石油肯定受制于人,1957年在克拉瑪依發(fā)現(xiàn)了大油田,這是多么興奮的消息呀?四月份,新疆自治區(qū)副主席高鏡純決定,由父親帶領工作組趕赴克拉瑪依籌備建市,當年父親年齡是32歲。一年以后便選舉成為克拉瑪依市的第一屆常務副市長及黨組書記,秦峰同志任礦務局局長兼克拉瑪依市市長。能夠在這樣世界著名的地方留下自己的痕跡,能為國家做出如此貢獻也非常幸運,父親自己的人生仕途也達到巔峰。。</h3><h3> 在克拉瑪依發(fā)現(xiàn)石油之前是一個不毛之地,是個無邊無際的戈壁灘,在這里一切都要從零開始,生活設施極其艱苦,當時自然環(huán)境惡劣,人稱:“天上無飛鳥,地下不長草,風吹石頭跑”。飲水都是從40㎞以外的小柺地區(qū),用卡車拉回來使用,為了省水一盆水先洗臉,后洗衣服,最后再洗腳。建設之初住房都是帳篷和地窩子,只能油田建設和建房共同并舉。包括糧食、蔬菜、瓜果等一切物質,全部都得從外地購進,一切為了石油建設,竭盡全力井隊在那里服務就跟在那里。 </h3><h3> 那時勞力都被抽去大煉鋼鐵,糧食都被雪蓋住,糧食收不回來,時逢三年自然災害雪上加霜。工人每人每天只有一斤糧食,又無副食品供應,許多身上出現(xiàn)了浮腫現(xiàn)象,甚至一些井隊處于停產和半停產的狀況。為此父親常年奔波在伊犁、塔城地區(qū),為了解決糧食問題幾乎跑遍了所以的公社和團場,在大年初一還在調運糧食的路上。為了克拉瑪依的建設可為殫精竭慮。</h3><h3> 克拉瑪依最大的特點之一就是風沙大,如果那天遇到風沙較大,上下學的時候,我們都得結伴一塊手拉手行走才行,否則很可能被風刮的不知到哪里去了,風一停經常就會開著車滿世界的戈壁灘上,去尋找被風刮走的人員。記得克拉瑪依有一年發(fā)生了一場12級的大風,這場大風刮的昏天黑地,感覺是到世界末日一樣,風一停出去一看,馬路上的電線桿無一幸免全被風刮倒,廣場上的籃球架被扔到100米開外以上。</h3><h3> 在克拉瑪依開發(fā)之初,各個方面的人員蜂擁而至,盡管如此人員還是緊缺。父親在去內地出差時,抽出時間去了一趟陜西老家,便對村里的鄉(xiāng)親們講,誰愿意去新疆克拉瑪依,我們可以給你們找工作,結果一個個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最終只有一個愿意去,便跟著父親去了克拉瑪依,七十年代天津大港也是發(fā)現(xiàn)了油田,這位鄉(xiāng)親后被調到大港油田。改革開放以后,父親也回過老家,這時村里的鄉(xiāng)親這才提出說想跟你們去新疆,可這時已經是時過境遷了。</h3><h3> 石油管理局和克拉瑪依市之間在工作中,經常會發(fā)生各種矛盾,有不同意見這是正?,F(xiàn)象,誰知被上綱上線把父親打成反黨和右傾。為此自治區(qū)專門來克拉瑪依市給父親平反,不過留了個尾巴給了個黨內警告處分。一直改革開放以后到1979年3月20日,才徹底給父親平反,撤消當時的黨內警告處分。<span style="line-height: 1.8;">由于</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身體又患上肺結核病,幾年下來身體就垮了,</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于是就調到烏什縣。</span></h3><h3><span style="line-height: 1.8;"> 離開克拉瑪依之后,父親也回去過幾次克拉瑪依,每次想起當年的艱苦便感慨萬千,當時種的樹都長不大。改革開放以后,為了徹底解決克拉瑪依的水來源問題,從阿勒泰邊境額爾齊斯河,往克拉瑪依市專門修建了一條人工河。當年的帳篷和地窩子早巳消失盡殆,眼前是道路縱橫交錯,高樓林立,現(xiàn)在是一個現(xiàn)代化的城市,人們早就發(fā)現(xiàn)克拉瑪依們的風沙已經比過去小了許多。</span></h3><h3><span style="line-height: 1.8;"> 2014年1月5日,家里忽然來了一些不速之客,原來是來自克拉瑪依市政府的負責人員,帶著攝像機專門來采訪父親,因為當時父親是第一屆副市長,多年是如何艱苦奮斗建設油田,同時籌備克拉瑪依市建市60周年,凡是做出貢獻的國家都不會忘記。</span></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烏什與文革</h1><h3> 我們要前往去烏什的時候,當時我母親一直在北京治病,1964年八月是一個瓜果香飄的季節(jié),要去的地方又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新地方。當時絕大部分人想去南疆,基本走的都是干溝這條路,但我們走的是南山到大阪這條路,父親我們五人乘著一輛2.5噸的嘎斯卡車。過了南山以后基本都是盤山路,在山上往下看去山路曲曲彎彎,向下遠處看去,公路上的卡車似蝸牛般和小火柴盒一樣,煞是新奇好看。滿山的松樹令人心曠神怡,時而飄來一段像白紗一樣的云彩云霧繚繞,我們隨乘隨云時隱時現(xiàn),風景極佳。</h3><h3> 只顧著看風景,不知不覺才感覺到肚子餓了,這才發(fā)現(xiàn)我們走遠路沒經驗,竟然我們身上沒有帶任何食物,翻遍所以東西只找到了一點葡萄干,便全都送給了駕駛員。翻過大阪便是下山路,一直開到天都黑透了才到巴倫臺,找了一家飯館趕緊吃飯,誰知餓過了勁大家都吃不動,來到南疆這是我們第一次才知道這就是拉條子。</h3><h3> 從氣候惡劣的克拉瑪依突然來到烏什縣,這個差別也太大了,也可能是在人事廳工作多年的關系,才挑了一個氣候溫和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如果說有世外桃源的話,那么烏什就算是一個了,這里泉水眾多,溫差較小。我還小的時候先后在烏魯木齊和克拉瑪依生活時,便患了支氣管炎每年都要犯病,來到烏什后便自然不治自愈。</h3><h3></h3> <h3> 烏什是個邊境縣,西北方向是蘇聯(lián),那時中蘇關系正在緊張的時候,父親來到烏什后,便帶領人員親自去勘察巡查邊境線,以防蘇聯(lián)是否有什么不測。中蘇邊境線那一帶基本都是山路,也是無人區(qū),公里也通不到邊境,基本都是騎馬,一些地方馬也上不去那就步行。在巡查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同行的工作人員中少了一個人,這下大家緊張起來,難得這家伙想越境跑到蘇聯(lián)去了?因為那時經常聽到有人逃蘇,大家趕緊分頭尋找,原來這人迷路了有驚無險。</h3><h3> 來到烏什以后,沒有多久便被地區(qū)抽調出去,作為工作隊長去沙雅縣搞了將近一年的四清運動。剛回到烏什還沒有踹過氣來,讓所有人們都猝不及防,一夜之間乾坤顛倒,便開始了文化大革命。這不說是要觸及人的靈魂嗎?這不甚至連我們的中學老師都不能幸免,都受到了不程度的沖擊,一個老師被“流放”到農場,一個老師被人嚇跑的不知去向,一個老師被關到了監(jiān)獄,文化系統(tǒng)和公檢法也是一個“重災區(qū)”。</h3><h3> 當時烏什縣的縣委書記就被靠邊站了,縣長是一個老革命也被打倒和批判。一般來說凡是有工作能力的人文革中往往都是首當其沖,父親在文革中卻遭了大罪,受批判那是小菜一碟,批斗戴高帽子游街那是隔三差五,被炒家那更是不可避免。在我還小的時候,父親就告訴我,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我們國家和我們家,長大以后要為國家多作貢獻,這怎么會突然就變成“叛徒”“走資派”等,讓我百思不得其解。從古到今總是有一些人是以整人來吃飯長大的人,造反派為了整人挖空心思竟然不惜一千多公里,從烏什把父親拉到克拉瑪依去批斗。從克拉瑪依回來以后告訴我,我差一點就回不來了,要不是上有父親,下有三個孩子,我真就不想活了。</h3><h3> 文革結束以后,有一天父親從克拉瑪依收到一封信,在克拉瑪依時和父親是同事,文革中把父親從烏什揪到克拉瑪依批斗時,曾經打過父親,當然這不止一個人。在信中他說到“我曾打過你,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罪過和最大的羞辱,特向您賠禮道歉和請罪”。在那個年代連國家主席劉少奇都會死于非命,類似這樣的人更是不計其數,作為個人能算不了什么,父親自然就釋然了。</h3><h3> 文革開始不久便把父親的工資給扣掉了,只給了30元的生活費,這一家人如何生活可想而知。文革結束以后,便把欠我父親的工資悉數返回,多少年來相當于幫助給父親存錢一樣,一瞬間這一下子就變成“萬元戶”了,在那個時候如果有一萬元不管是誰都連想都不敢想,當時在縣城里成了街談巷議的頭條新聞。</h3><h3> 這樣一來當地銀行出問題了,忽然出來這一大筆錢,可銀行里卻沒有這么多現(xiàn)金和資金,就算是有這些錢把它取出來,銀行馬上就周轉不開就得關門,銀行便與父親商量,這筆錢需要用時間來籌備,直到翻過年以后,我們已經調到昌吉五宮煤礦了,一年后才把烏什的錢才轉給父親。</h3><h3> 解放后父親隨著升遷也就當了官,自然奉承的人就多了,可在文革以后情況則截然不同了,當時見到我們家好像和看到瘟神似的,甚至更有人巴不得再踩你一腳。也有人一如既往,以前怎么來往現(xiàn)在和過去一樣,但這種人比較少數,比如景坤、劉金香夫婦兩人,而且關系更加密切了,所以我一直對他們家敬重有加,不管我們調到哪里和倆家人,一直保持著密切聯(lián)系,所以文革是看人心的一個試金石。</h3><h3> 1976年底,“四人幫”打倒了,沒有比這更歡欣鼓舞的事情了,大概一個月的左右的時間,很快父親就被平反,這是父親第二次解放了。這可是整個十年的時間呀,整個中國都消耗在內斗中,在一生中能會有幾個十年呀?</h3><h3><br></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改革開放</h1><h3> 父親在烏什總共工作生活了12年,其中有十年就在文革中度過。四人幫打倒后,到年底就安排工作調到昌吉,看來我們家的霉運終于結束了。</h3><h3> 離開烏什縣后調到昌吉州五宮煤礦,這個煤礦主要是采煤、煉焦,最重要的是給八鋼供應焦煤,專門用于煉鋼。父親剛來昌吉應該就是一個過度,在五宮煤礦總共工作兩年,八十年代由于經濟調整,八鋼鋼鐵產業(yè)萎縮,因為沒有了市場,幾年后五宮煤礦便被關閉了。</h3><h3> 1979年,父親被調到奇臺縣。奇臺是北疆人口最多的農業(yè)大縣,也有人被稱之為古城。以前在鐵路和公路沒有建成之前,想去到北疆及烏魯木齊,都是經過奇臺才能達到烏魯木齊,因此奇臺是個必經之路,過去這里就商貿云集的地方。首先奇臺自古就是糧食商品基地,另外這里商貿比較發(fā)達,因此奇臺人說話就比較牛皮,骨子里面做人做事就透出優(yōu)越感。每次父親作報告或講話,總是告訴奇臺人,我們做事應該低調,要學會謙虛等。</h3><h3> 七十年代末,國家打算把新疆的兵團撤銷,團場和縣市合并,同時把兵團的高級干部也并到相關地縣。從農六師五家渠出一個干部,在奇臺任縣委書記,因為奇臺是一個比較重要的地方,昌吉地方需要出一個工作經驗豐富的來當副書記,和兵團來的干部搭班子,于是父親便被調來奇臺。幾年之后,鄧小平覺得新疆地方特殊,主要考慮穩(wěn)定新疆,便重新恢復了兵團機制,已經調到地方的干部再次回歸兵團,同時把以前現(xiàn)有的地方農場,并全部都歸并加強到兵團。</h3><h3></h3> <h3><span style="line-height: 1.8;"> 來到奇臺工作以后,當務之急需要解決的問題是冤假錯案,父親過去曾經自己就是受害者,主要精力都放在這方面。從解放后特別文革以來,積累下來的案子太多,全國都一樣上訪信訪,這在歷史上也是中國特色。</span><br></h3><h3> 改革開放之初,全國都一樣只有八個樣板戲,其它文化娛樂方面非常匱乏,過去在內地從陜西移民來奇臺的人不少,當地人又喜歡秦腔,于是父親組織人馬成立了秦腔劇團。</h3><h3> 同時那么大的一個奇臺縣,只有一個露天電影院,更不用說開大會的地方,父親跑去自治區(qū)要來資金,在奇臺建起全疆規(guī)模最大的室內影劇院。這時國家電影解禁,這一下子解決了文化問題,甚至電影票一票難求的程度,當時電影竟然這么火紅。</h3><h3> 誰知道這個社會發(fā)展的也太快了吧,這才不過十到二十年的時間,父親費勁巴拉辦好的事情,這才幾年戲劇沒人看了,影劇院就變成擺設了。</h3><h3> 1983年,父親便調到昌吉州司法局,這和在縣里的工作就大不一樣了,工作繁雜壓力很大,還要處理復雜的人際關系,而在司法局的工作則單純簡單多了。來到司法局后,按照上級的要求和安排,在昌吉市下泉子修建了一座勞教所,多年以后由于歷史使命完成了,于是便關閉了。</h3><h3> 來到司法局剛到一年后,本來還想好好地再干幾年,國家要求年齡一刀切,或者退到二線,州黨委與父親商量,想先讓來作調研員,即便如此父親提出也無需過度干脆徹底退休。</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退休生活</h1><h3> 我們國家改革開放以后,西方的生活方式等鋪面而來,思想方面一些地方出現(xiàn)混亂。州黨委邀請一些資歷較高的人員,到各單位去作報告,其中也有父親。從1984年起一直到2006年。主要內容是:艱苦奮斗、優(yōu)良傳統(tǒng)、憲法與法律、形式報告、愛國主義、創(chuàng)業(yè)精神等。先后到各中學、技校、農校、聯(lián)大、財校、石油公司、科委、檢察院、棉紡廠、園林處、環(huán)衛(wèi)處、預備役團等單位,作報告26次。</h3><h3> 父母到內地旅游的時候,忽然發(fā)現(xiàn)正在拍攝電視劇的演員盧奇,是經常扮演鄧小平的特型演員。如獲至寶趕緊抓住盧奇,和父母共同一起拍了幾照片。不僅是鄧小平解放了父親自己,更重要的是開啟了改革開放,使得中國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因此非常感謝鄧小平。</h3><h3> 父親曾經在克拉瑪依工作過,那時工作壓力大生活艱苦,幾乎把身體都毀了,結果搞得全身都是病,得了肺結核病,胃口也不好。經過這次取得教訓,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沒有好的身體一切都是枉然,因此在后來的人生中特別注意養(yǎng)生和鍛煉身體。</h3><h3> 我們現(xiàn)在的鍛煉身體方式是各式各樣,如太極拳、廣場舞蹈、健身房等,可過去鍛煉方式比較單調,基本沒有別的可選擇,因此父親只能跑步。結果跑步跑的上了癮,凡是長跑比賽都去參加,在奇臺、昌吉、烏魯木齊,不管人工作在哪兒,長跑跑在哪兒,而且每次長跑比賽都是前一、二名,在烏魯木齊全自治區(qū)老年長跑比賽中竟得第一名。</h3><h3> 八十年代父親發(fā)現(xiàn)了更好的鍛煉方式,就是門球運動為此樂此不疲,首先在昌吉發(fā)動了離退休人員進行門球運動,并由父親擔任教練和領隊。先是帶領昌吉州門球隊參加自治區(qū)門球比賽中,并取得全疆冠軍,進而以新疆自治區(qū)門球隊的名義參加全國門球比賽。先后在十省區(qū)比賽中,取得一次冠軍和一次亞軍,在全國門球比賽中獲得第6名。</h3><h3> 退休以后積極參加各種公益和體育活動,因此被擔任自治區(qū)老人體育協(xié)會副會長。</h3><h3></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line-height: 1.8;">后記</span></h1><h3> 在文革中不管是自己還是關心的人們,在文革中相互之間都不敢來往,就怕給自己或給別人找了麻煩,和外界基本都中斷了聯(lián)系。文革結束了時隔十多年了,很多人迫不及待的都想知道,這些人是否活著,都在哪兒在做什么?1977年初,父母和爺爺帶著我回了一趟老家,這是我平生第一次回老家。</h3><h3> 父親滿懷信心地來到自己曾經生活的地方,來到老家一看有些失望,便問鄉(xiāng)親們:“我們解放都差不多三十年了,為什么這里還是這么貧窮?而且面貌基本沒有什么變化?那我們要參加革命的目的是什么?”鄉(xiāng)親們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后來我們也明白了,這不是一個地方的事情,全國都一樣,大家都在忙著鬧革命和內斗,哪有時間去發(fā)展經濟?一直到實現(xiàn)包產到戶,這才一舉解決了幾千年來難以解決的糧食問題。那時人們住的基本都是窯洞,改革開放以后生活逐步改善,現(xiàn)在基本都建了磚房了。</h3><h3> 父親帶著我去鄭家?guī)X、豆家村等地“訪貧問苦”,親友們在和我聊天時告訴我,你父親小的時候就不愛說話,是典型的內向性格。那時我們并不知道這是好還是不好,后來才知道這叫做情商不高的表現(xiàn),在當時全世界中情商最高的應該是周恩來了,當然父親在后來的工作中自身取得很大的改善。可鄧小平也是典型的內向性格,所以這不能一概而論,如果在保證智商的前提下,同時還能提高情商這是最好的事情了。</h3><h3> 在父親的眼中可能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思想,只要聽到有人做生意就非常反感,老家的一親戚曾經想把禮泉的蘋果銷售到新疆去,因此父親百般阻攔反對??赡苁顷兾魅宋幕脑蛩枷胧嘏f,總是喜歡守在家門口,不像其它省市到處闖蕩。我也在深圳工作多年,每個省市的人都能見到,恰恰就是從陜西來深圳的人很少,我所見到的僅有的幾個陜西人,后來都回到了陜西。改革開放后其它省市,又時辦開發(fā)區(qū),又是生產產品等,干的熱火朝天、風生水起,但陜西人四平八穩(wěn),好像對市場經濟沒有這種基因,所以經濟發(fā)展比較慢,甚至還不如新疆發(fā)展快。</h3><h3> 父親曾多次對我們說過,念念不忘想等我退休以后,到時我?guī)銈兓乩霞胰グ桑馑际钦f到時候也得落葉歸根,而且還專門多次,去咨詢陜西相關干休所。后來看到一些人回到內地的人,而現(xiàn)在不少人卻相反,挖空心思又往新疆跑,后來父親也想通了,在哪兒地方都不能埋死人?</h3><h3> 在我們的父母還在世的時候,就給我們立下了遺囑:將來我們去世以后,既不立碑,也不留骨灰。2014年1月14日母親因腦溢血去世,一年以后父親于2015年1月8日無疾而終。當我們父母去世以后,按照父母的遺囑,他們曾經工作、生活和奮斗過的地方,把父母的骨灰一部分撒到克拉瑪依市,一部分撒到昌吉市,一部分撒到烏什縣。</h3><h3> 父親一生經歷了苦難的舊社會,參加了私塾方式學習和對比新式學校,參加共產黨親自見證了人民共和國建國,為抗美援朝做出貢獻,來到新疆人事廳工作,在南疆少數民族地區(qū)參加土改,參加克拉瑪依油田建設,調到烏什縣工作,參加農村四清運動,經過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參加了煤礦建設,在奇臺縣工作多年,在司法局工作。縱觀一生經歷較為豐富,我覺得父親一生值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