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 1, 1); font-size: 20px;"> 媽媽朱霞 </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我的媽媽叫朱霞,生于1924年。</p><p class="ql-block"> 相片中的媽媽時年30歲,卻已具有不同尋常的氣韻與風(fēng)范。這是源自家庭環(huán)境和文化氛圍對她童年的熏染;是音樂與文學(xué)在心靈沉潛后的外化;是革命經(jīng)歷與社會實踐對人生錘煉后的升華。</p> <p class="ql-block"> 青年時代的媽媽就讀于北平私立京華高等藝術(shù)??茖W(xué)校,學(xué)習(xí)鋼琴與美術(shù)。也是在那個時期,她偶然接觸到了中共地下黨,在背著家庭并更改了姓名的情況下,于1946年在地下黨的帶領(lǐng)下偷偷地奔赴到解放區(qū),很快被送往華北聯(lián)合大學(xué)音樂系學(xué)習(xí)。在校期間,媽媽創(chuàng)作了她的處女作《我們學(xué)習(xí)在戰(zhàn)斗間》。歌曲表達了戰(zhàn)爭年代的他們在校學(xué)習(xí)期間的情境。這首作品有幸被當時音樂系的系主任李煥之先生發(fā)現(xiàn)并提出修改意見,完稿后被收入《華北軍區(qū)解放戰(zhàn)爭歌曲集》。</p> <p class="ql-block"><b> 《我們學(xué)習(xí)在戰(zhàn)斗間》,創(chuàng)作于1946 年 </b></p><p class="ql-block"><b>媽媽時年22 歲</b></p> <p class="ql-block"> 畢業(yè)后的媽媽被調(diào)往晉察冀軍區(qū)政治部抗敵劇社(1949年8月,劇社更名為華北軍區(qū)政治部文工團,也是現(xiàn)在北京軍區(qū)政治部戰(zhàn)友歌舞團的前身)。媽媽在樂隊里拉小提琴和手風(fēng)琴,同時也開始了音樂創(chuàng)作??姑涝陂g,媽媽曾隨第一屆中國人民赴朝慰問團前往朝鮮,為前線將士進行慰問演出,歷時一年時間。</p> <p class="ql-block"><b> 1951 年,媽媽隨中國人民赴朝慰問團前往朝鮮慰問前線將士(右一為媽媽)</b></p> <p class="ql-block"><b> 部隊需要一專多能的人才,媽媽在創(chuàng)作歌曲的同時,還是樂隊里的多面手,小提琴、手風(fēng)琴和笛子都在行。另外天生的一副好歌喉,清亮的聲音一直到晚年唱歌都好聽。</b></p> <p class="ql-block"> 媽媽原名王蘭淑,參加革命后更名為朱霞。聽媽媽說起過,名字出自《南史劉懷珍傳附劉訏傳》中“訏超超越俗,如半天朱霞”,“半天朱霞”比喻人品高潔,超凡脫俗。由此不難看出,媽媽追求崇高的人格品質(zhì),向往人生的理想境界。 </p> <p class="ql-block"><b> 參加革命前的媽媽</b></p> <p class="ql-block"><b> 在戰(zhàn)友文工團期間的媽媽</b></p> <p class="ql-block"> 1955年,媽媽轉(zhuǎn)業(yè)到地方,任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文藝部外國音樂組組長 ,并從事音樂編輯及錄音導(dǎo)演工作;后調(diào)任中國廣播說唱團任副團長。1973 年,媽媽結(jié)束了在五七干校的勞動鍛煉,重回工作單位后,就任于中國廣播藝術(shù)團創(chuàng)作組組長,并從事專職作曲至離休。</p> <p class="ql-block"><b> 轉(zhuǎn)業(yè)后的媽媽依然穿著她鐘愛的列寧裝</b></p><p class="ql-block"><b>?(照片攝于1956 年,我在媽媽的孕育中)</b></p> <p class="ql-block"> 在我童年的記憶里,媽媽很少有時間陪伴我們兄妹,生活上也從不對我們嬌慣。她所在的單位地處北京西郊復(fù)興門外的原中央廣播事業(yè)局,現(xiàn)國家廣播電視總局,而我家住在北郊黃寺一帶的總政大院。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交通并不發(fā)達,乘坐公交車上下班的媽媽,每天早出晚歸,無暇顧及我們的生活,所以我們自小都是在大院食堂里吃飯,周日能吃上幾頓媽媽做的飯菜,那是我童年最渴望的事。對于媽媽擅長做的焦溜肉片、紅燒肉燉粉條、韭黃豬肉餡兒的餛飩,攤雞蛋蔥花餅、蒜黃炒肉絲等色香味的記憶,直到現(xiàn)在想起來都會令我垂涎,只是再也尋不到媽媽的味道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在廣播說唱團擔(dān)任領(lǐng)導(dǎo)期間的媽媽(二排左四。右邊一張熟悉的面孔是侯寶林先生)</b></p> <p class="ql-block"><b> 42歲的媽媽早已成熟穩(wěn)健(前排左五)。</b></p> <p class="ql-block"> 注重精神生活的媽媽,伴隨一生的愛好是讀書。媽媽在學(xué)齡前已經(jīng)會背誦許多古詩文,還能流暢地倒背《金剛經(jīng)》。時事政治也是她非常關(guān)注的,所以閱讀報紙和內(nèi)參是每天的必需。</p><p class="ql-block"> 著裝上,媽媽不同于一般的女性,在她身上見不到五顏六色花哨的衣服,黑白灰三色是她的偏好。媽媽所有的服裝款式均是按照男款軍裝的樣式剪裁并訂做的,無論冬裝還是夏裝,媽媽都會在領(lǐng)口處綴上風(fēng)紀扣,且四季緊系,腳上穿的永遠是一雙軍膠鞋。在媽媽身上,兒女們感受深刻并應(yīng)該傳承的,是她那質(zhì)樸善良,高情遠致,自律謙和,與樂觀豪爽的精神氣質(zhì)。</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歲月已將媽媽身上那樸素、熱情、大氣又寬和的性情,雕琢在了她的精神風(fēng)貌中。</b></p> <p class="ql-block"><b> 夏天的短袖衣,也被媽媽綴上了風(fēng)紀扣。</b></p> <p class="ql-block"><b> 媽媽一直喜歡穿軍裝樣式的衣服,這個習(xí)慣一直保留到她患病臥床</b></p> <p class="ql-block"> 記得媽媽在五七干校勞動鍛煉的那些年,也始終保持著積極樂觀的心態(tài)。她喜歡寫信,每半月一封家書,字里行間揮灑的都是她在勞動中所體會和修煉到的另一番心境,從不訴說勞動的艱辛和那特殊年代人與人之間“微妙”的關(guān)系所帶給人的困擾,傳遞給我們的都是滿滿的正能量。情趣盎然的媽媽,常會在信封里裝進花的種子,教我如何栽種和美化家里的陽臺。用在干校掙的那點兒少之又少的“工分”,為女兒積攢各種漂亮的花布寄回家。</p><p class="ql-block"> 當時干校周邊就只有那么一個小布店,可供大家在勞動之余閑逛一下以放松身心。心靈相通的朋友在那里遇見,說上幾句暖心的話,相互道聲珍重,都能給予對方莫大的慰藉。其實那個小布店早已成為了大家心照不宣又心之向往的地方,是在那個特定時期與環(huán)境下,自然形成的一種別具特色的“社交場所”。布店老板人稱老林,他為人風(fēng)趣幽默,常常善意地和大家開玩笑,加上他一口流利的河南腔,甚是討人喜歡。和媽媽同在干校勞動鍛煉的著名單弦表演藝術(shù)家馬增蕙阿姨,當年還根據(jù)他這個原型,創(chuàng)作了單弦《老林賣布》,她在我家惟妙惟肖的表演,給我留下了難忘的印象。</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在五七干校勞動鍛煉期間的媽媽(右一)</b></p> <p class="ql-block"> 在干校期間,媽媽時常惦記家中她與爸爸一起栽種的幾棵葡萄樹。在我家的陽臺前,有一個公家配給、鋼管材質(zhì)搭建的高大的葡萄架,以及幾棵品種各異的葡萄樹。每到春天萬物復(fù)蘇時,葡萄藤蔓便開始踴躍地向上攀緣,直至爬滿整個葡萄架,隨之開出黃綠色的小花,并伴有沁人心脾的淡淡香味。盛夏里驕陽似火,我家的葡萄架下卻是清爽宜人,陽光透過濃密的葉片,灑下斑駁的光影,在那里喝茶聊天最是愜意。到了收獲的季節(jié),紫色與綠色相間的串串葡萄,參差交錯地累累綴滿架上,親朋鄰里送上一些,大家共享收獲的喜悅。入冬前夕,爸媽又會帶著大哥將葡萄藤深埋地下等待來年。那年復(fù)一年、周而復(fù)始的場景,早已定格成多幅鮮活的畫面,深深地貯藏在了我青春的記憶中,想起那葡萄架,眼前就會浮現(xiàn)出爸爸媽媽的身影。</p> <p class="ql-block"> 媽媽性情豪爽,這一點可從她那灑脫不羈的字跡中探知一二,可謂字如其人。在媽媽的信中,一篇紙寫下來沒多少字,但那并不是因為文字內(nèi)容上的匱乏,而是字跡過大占據(jù)了篇幅。媽媽的字總是洋洋灑灑、龍飛鳳舞,甚至偏于潦草,這與她工作中擅于速記的習(xí)慣不無關(guān)系,總是自己認識就行了,但別人閱讀起來卻比較費勁。閱讀媽媽的信,爸爸和哥哥是高手,而我連蒙帶猜也讀不完整。媽媽的每封來信都會分量超重,信封上也總是夸張地貼滿了郵票。</p> <p class="ql-block"><b> 媽媽信件的署名—— 朱霞</b></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對待朋友,媽媽熱情真誠,光明磊落;對待親戚們,她更是傾囊相助,不遺余力。</p><p class="ql-block"> 小時候,我家對門住的是電影《英雄兒女》編劇之一的毛烽伯伯,他和爸爸常相互串門,有說不完的話。雖然對門住著,但每每毛伯伯來家時,媽媽都是會熱情地招呼和款待,炒些下酒菜,爸爸和毛伯伯邊吃邊聊。記得有一次,毛伯伯沒有吃晚飯,媽媽便迅速地給他煮了一碗掛面,里面竟然臥了8個雞蛋,回憶媽媽那些生活點滴,日后都成為了我們津津樂道的美談。</p><p class="ql-block"> 上世紀60 年代,是國家經(jīng)濟相對困難的時期,爸爸和媽媽拿出自己的部分工資,在較長一段世間內(nèi),幫助了親戚們的多個子女度過了他們最為艱難的成長期。包括生活上的資助,情感上的體恤,政治上的引導(dǎo),和精神上的支撐,被譽為再生父母。對爸爸家鄉(xiāng)的親人,尤其是遇到困難需要幫助的人,媽媽也是沒有二話,盡其所能。</p> <p class="ql-block"> 媽媽喜歡旅行,工作的特點又使得她具有經(jīng)常外出采風(fēng)和創(chuàng)作的機會。祖國的名山大川她幾乎都跑遍了,中國地圖早已清晰地刻印在她的腦子里,無論去哪里、哪條線路上有什么名勝古跡她都很清楚。媽媽對于地理和歷史方面的知識儲備是極為豐富的,每每外出前,一套完整的出行計劃早已在心中醞釀成熟,還從不忘記順路探望能之所及的親屬和摯友。然出行在外,媽媽仍保持著儉樸的作風(fēng),其實儉樸早已成為了她的習(xí)慣,并不刻意。她總是帶很少的錢,從不坐臥鋪,住最便宜的招待所,造訪最具歷史價值的名勝古跡 。而每到一處,媽媽都會有書信寄回家,詳細介紹她出行在外的所見所聞,與家人分享她的旅途感受?;丶視r也從不忘記帶給女兒禮物,哪怕是她在大海邊撿拾的小貝殼,抑或是五彩斑斕的小石子,至今我都珍藏著。</p> <p class="ql-block"><b> 游走于祖國的名山大川</b></p> <p class="ql-block"><b>好有趣的一張照片,媽媽坐在樂山大佛的腳趾頭上</b></p> <p class="ql-block"> 微笑是媽媽臉上最常見的表情,人們很容易親近她。在她身上有著特有的親和力,也正是由于這種特質(zhì),媽媽在外出期間總能吸引到一些年輕人主動與她交朋友。記得每逢媽媽外出回來后,我們的家里就會多了一些造訪的客人,有的和媽媽一直都保持著通信往來。</p><p class="ql-block"> 善解人意,熱情健談,寬和律己以及學(xué)識廣博,使得媽媽的人格極富魅力。她喜歡與人交流,分享快樂,有記日記和寫信的好習(xí)慣。聽媽媽說,在戰(zhàn)爭年代那么動蕩不安的時局下,她都堅持著寫日記。在行軍途中無論遇到什么樣惡劣的天氣,她都會悉心地保管好帶在身上的日記本。有時戰(zhàn)友們困乏到行軍走路都能睡著,大家一路走一路減輕負重,能扔的全扔掉,尤其在人體達到極限時,甚至一支鋼筆都能顯出分量,即便那樣,媽媽的日記始終被妥善地保管著。</p> <p class="ql-block"><b> 爸爸田光與媽媽朱霞(攝于1955 年)</b></p> <p class="ql-block"> 媽媽和爸爸都從事音樂創(chuàng)作,戰(zhàn)爭年代的他們,同在部隊文藝團體,曾經(jīng)歷過血與火的洗禮,相同的革命經(jīng)歷和共同的音樂事業(yè)使他們走到一起。媽媽朱霞,單名一個“霞”字,爸爸田光,單名一個“光”字,他們霞光相伴,在人生的旅途上攜手走過了55載,共同譜寫了他們?nèi)松木蕵氛?。媽媽是爸爸生活與事業(yè)上的內(nèi)助和拍檔,他們相同的話題很多,共同的朋友不少。60年代初,爸爸媽媽共同創(chuàng)作的歌曲《焦裕祿贊歌》,以及為瞿秋白的詞譜曲的《赤潮曲》,其神妙之處就在于,兩個人的樂思在同一首作品中相互碰撞后,又激發(fā)出了更為別樣動聽的旋律。爸爸的曲風(fēng)激揚豪放、寬廣大氣,媽媽則是婉轉(zhuǎn)細膩,別致清新。她善于將在廣播說唱團工作期間所接觸到的評彈、琴書以及單弦和大鼓等曲藝門類的說唱藝術(shù),作為音樂元素巧妙地運用到歌曲的創(chuàng)作中,比起后來興起并風(fēng)靡全國的京歌一類的文藝形式,可以說是遠遠地超前于其他同行。爸爸媽媽合作的歌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兒女們無論何時唱起都會動容不已,那是爸爸媽媽為兒女們留下的最珍貴的紀念。</p> <p class="ql-block"><b> 爸爸與媽媽(1973 年攝于青年湖公園)</b></p> <p class="ql-block"> 爸爸于八十年代中期因聲帶癌變做了手術(shù),從此不能正常發(fā)聲,媽媽便成為爸爸音樂創(chuàng)作上的視唱第一人,她的音質(zhì)清亮圓潤,視唱功底無人能及。媽媽還是爸爸作品的第一個品頭論足者,常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在爸爸的個別作品中,還保留著一些只有作為兒女的我們才能分辨出來的一些來自媽媽的音樂靈感與樂思。</p><p class="ql-block"> 我的家庭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可稱得上是音樂圈里的沙龍。每逢周末,家里常匯聚一些音樂界和演藝界的名流,有的是來向爸爸索要新作的,有的是來找爸爸探討或修改作品的,更有爸爸和媽媽共同的朋友或戰(zhàn)友前來造訪做客。爸爸媽媽的家庭生活氛圍在我的感受中,從來都不是那種封閉型、穩(wěn)定性強的小生活模式,而是開放流動、高朋滿座、無需拘束,且創(chuàng)作氛圍非常濃厚的大家庭環(huán)境,經(jīng)常是“你方唱罷他登場”。</p><p class="ql-block"> 我家住在一層樓,有個很寬敞的陽臺,6級臺階上來便可直接進入客廳??蛷d正面的墻上,常年掛有一副由書法家張澄寰先生為爸爸媽媽量身打造、題寫并贈與的對聯(lián),上聯(lián)為“好曲吟還唱”,下聯(lián)是“益友去復(fù)來”,僅十個字,便生動又巧妙地將我父母的人品及家庭的氛圍做了形象又生動的概括。那副對聯(lián)非常地引人注目,以至爸爸媽媽的朋友們在步入客廳后還未顧及入座寒暄,便先被墻上醒目的對聯(lián)所吸引。他們會饒有興致地站在對聯(lián)前,對其審視和品評一番,許多朋友都說:這副對聯(lián)的著眼點非常精準,它必須是掛在田光和朱霞的客廳里才是名副其實。</p> <p class="ql-block"><b> 張澄寰先生為爸爸媽媽量身打造、題寫并贈與的對聯(lián)</b></p> <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媽媽是客廳里不可或缺的人物,她才思敏捷又健談。父母家來客有個特點,經(jīng)常是同一天造訪的客人相互間卻并不認識,來自天南地北的都有。對于不同的客人、不同的話題,不同的造訪目的,爸爸媽媽都會自然默契地進入各自的角色,他們各司其職,各盡其責(zé)。爸爸改作品時,媽媽陪客聊天;媽媽準備飯菜時,爸爸又與朋友們暢聊盡歡??腿藗兞奶斓脑掝}無論涉及音樂還是政治,抑或是文史哲的范疇,那都是媽媽的強項和興致所在,她有駕馭那些話題的能力。加之媽媽的爽快熱情、善解人意,以及她知識面的廣博和游刃有余的待客之道,還常能忙里偷閑地呈現(xiàn)出一桌美味佳肴來款待來客,所以會令客人及朋友們有種賓至如歸的感覺。一些原本相互間并不認識的人,卻意外地在我家結(jié)識到了新朋友,他們乘興而來又盡興而歸,在留下美好而難忘印象的同時,還能唇齒留香期待下次。后經(jīng)朋友們口口相傳,爸爸媽媽的家庭特色及待客之道,便成為了當時圈內(nèi)人經(jīng)常提及的一段佳話。</p><p class="ql-block"> 1996年,72歲的媽媽突發(fā)腦血栓,自此一病不起,我便再也沒有聽到過媽媽那清脆爽朗的聲音。她不但喪失了語言的功能,也失去了一切行動的能力,甚至不能吞咽,靠鼻飼維持生命……媽媽臥床整整18年,小哥哥一家付出了很多。</p><p class="ql-block"> 曾經(jīng)充滿活力和情致的媽媽,在患病后只能每天靜靜地躺在病榻上看著天花板,后來又逐漸患上了嚴重的白內(nèi)障,靠聽覺辨識身旁的家人。爸爸常會陪伴在媽媽身邊,兩個人一個看電視,一個聽電視,手握著手相互依偎,彼此的安好便是對方的晴天。</p> <p class="ql-block"><b> 患病初期的媽媽眼睛還很明亮</b></p> <p class="ql-block"> 2009年正月十六的早晨,當一輪滿月還依稀可辨,元宵之夜的爆竹硝煙還未散盡,我親愛的爸爸永遠地告別了這個世間。那一刻,未曾經(jīng)歷過生離死別的我們亂作一團,盡管那樣,大家還是最先想到了媽媽,不能讓她知道爸爸的離去,更不能讓她因此而失去精神上的依托。隨即,我們打開了她房間里的音響,把音量調(diào)至最大,舒緩的音樂在媽媽的房間里流動著,但一道門之隔的外面,動靜之大是可想而知的。大家慌亂地布置靈堂,準備著當日下午在家中舉辦的吊唁活動,屆時,干休所里的老人們以及聽到消息后的親朋都會前來吊唁。 </p><p class="ql-block"> 下午四時整,家里的大門開始頻繁地發(fā)出響動,和著那雜亂的腳步聲和哭泣聲......而在媽媽的房間里,一切響動都被音樂淹沒了,她還不知道,相伴了55載的老伴已經(jīng)離她而去……</p><p class="ql-block"> 在以后聽不到爸爸聲音的日子里,我們總是會找出各種理由瞞著媽媽,對她說:“爸爸參加活動去了……” “爸爸療養(yǎng)去了......” “爸爸住院了......” 但是??!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內(nèi)心敏感的媽媽又何嘗感知不到爸爸的離去呢?她只是沒有能力向我們詢問罷了。在那段特殊的日子里,媽媽有時會在夜里悄悄地哭泣,可以想象,失去了語言和行動能力的媽媽,在內(nèi)心深處所承受的是怎樣一份巨大的傷痛??!她又是怎樣艱難地度過那段時日的......</p><p class="ql-block"> 人世間最殘酷的事,莫過于媽媽當時的境況,病魔在讓她喪失了一切生活能力之后,卻唯獨給她留下了一份清醒,殘忍地讓她飽受疾病所帶給她的嚴重后遺癥。而面對這一切,媽媽仍以頑強的毅力和耐力與其抗爭,沉默不語的媽媽,內(nèi)心是那樣的堅強。</p> <p class="ql-block"> 2014年12月5日,在爸爸去世后的第5個年頭,媽媽悄悄地走了,和爸爸一起長眠于八寶山革命公墓。墓碑上八個醒目的大字“光燦霞蔚,音樂人生”來自我夢中的靈感。碑文這樣寫道:“長眠在這里的是作曲家田光先生和夫人朱霞女士。霞光相伴,他們將畢生的精力與才華獻給了祖國的音樂事業(yè)。田光先生的傳世之作《北京頌歌》跨越時間,歷久彌新。歲月記憶著他們創(chuàng)作中的激情與碰撞、交融與契合。光燦霞蔚,音樂人生,是他們生活與事業(yè)的完美寫照。他們的音容笑貌永遠留在那激昂的旋律中”。</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碑面圖樣</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 1, 1);"> 我家有扇多彩的窗,霞光輝映總相宜</b></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馨香一束寄深情,獻給天堂里的媽媽。</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 1, 1);"> 攝于2021 年清明。</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font-size: 22px;">背景音樂??</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font-size: 22px;">李斯特《 降D大調(diào)安慰曲第三首》</b></p>